李辑清:矿山那棵老槐树 | |||
2025/6/20 10:42:05散文 | |||
在我们煤矿的山巅之上,挺立着一棵历经百年风霜的老槐树。尽管岁月在其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它依旧枝繁叶茂,树冠如盖,宛如一位不屈的巨人,坚定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棵老槐树,其高度甚至超越了煤矿井场边那座钢铁铸就的井塔,更以其独有的韵味,展现出一种超越钢铁的冷硬,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幼时,我曾无数次地从奶奶口中听到关于这棵老槐树的神秘故事。那时的我,尚年幼无知,每天只知在老槐树下与小伙伴们嬉戏打闹,捉迷藏,笑声回荡在树下,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那时的我,从未想过,这棵看似平凡的老槐树,竟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我的家,就坐落在老槐树下十几米远的地方,门前铺着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它如同一条纽带,连接着我们的煤矿与外面的世界。而老槐树,就静静地伫立在石板路的一侧,见证着岁月的流转。在老槐树下,有一个一米见方的空地,奶奶说,那是女人们用脚一步步踩出来的。那时的我,满心好奇,追问奶奶原因,奶奶总是笑而不语,只是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那时的我,多么渴望快点长大,解开这一切的谜团。然而,时间仿佛故意与我作对,总是过得那么慢。 终于,我长大了,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奶奶口中的那些故事。我仔细回想老槐树下那些脚印,它们仿佛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那些故事,或许是关于爱情的坚贞,或许是关于生活的艰辛,又或许是关于希望的坚守。而我,却始终无法完全读懂它们。 我的爷爷,是一名普通的煤矿工人。他每天清晨,都会沿着家门前的石板路,经过老槐树下,前往煤矿工作。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而奶奶,则会在天黑时,哄我入睡后,独自一人来到老槐树下,两眼望着爷爷工作的方向,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她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深夜才回家。有时,我会在梦中被尿憋醒,看见奶奶进屋,便好奇地问她:“奶奶,你到老槐树下干什么去了?”奶奶总是笑着回答:“去看槐花开没开。”我又问:“那槐花开了吗?”奶奶总是摇摇头说:“今年的槐花还没有开。”但我知道,奶奶在说谎。因为我记得白天在树下玩耍时,槐花已经开得满树都是。可奶奶却坚持说槐花没开。那时的我,真的不明白,奶奶心中的槐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总是不肯开放? 后来,爷爷在一次矿难中不幸离世。父亲和母亲因此调回了煤矿工作,父亲也开始了像爷爷一样的生活,每天沿着石板路到煤矿上班。而奶奶,依然每天晚上到老槐树下等待,期盼着在煤矿里上班的人能平安回家。这次,站在老槐树下的,除了奶奶,还有我的母亲。她也像奶奶一样,望着煤矿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父亲的归来。我知道,她在等待着父亲的平安归来。但每次回家后,她总是像奶奶一样对我说:“今年的槐花还没有开。” 为此,我疑惑了很多年。我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和母亲她们在树下等待了这么多年,却从未看见过槐花盛开。而我,却清楚地记得,槐花每年都是按时开放的。她们为什么总是看不见呢? 直到有一天,奶奶也离我们而去。在她离世前,她特地到老槐树下站了一夜,眼睛望着爷爷曾经工作的方向,一动不动。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爷爷的名字。回家后,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在临终前,她对我说:“我看见你爷爷回来了,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戴着藤帽,帽子上挂着矿灯。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统靴。”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树上的槐花开了,它开得真好看,雪白雪白的,真是美极了!”说完,奶奶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大声地哭喊起来。因为我知道,此刻屋外并不是槐花盛开的季节,那棵老槐树上并没有槐花绽放。 奶奶走后,我也即将离开这片土地,到外地求学。在离开前,我特地来到老槐树下,看着它依旧挺拔的身躯,我不禁感慨万千。奶奶已经不在了,还有那个每天夜晚站在树下等待爷爷归来的身影也不在了。他们真的走了吗?不,我觉得他们从未离开。他们每晚仍在槐树下相聚,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彼此心中的那份爱。 我在槐树下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这时,我突然发现,树下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也在等待着心爱的人从煤矿里下班平安归来。当然,那个人不是奶奶,但我相信,她和奶奶一样,都有着对爱情的坚守和对生活的热爱。或许,此刻在她的心中,也在期盼着树上的槐花能够开放。 这就是奶奶和妈妈她们的心情:只要心中的槐树不死,心中的槐花就会永远绽放!这份爱,这份坚守,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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