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之涛:小弟之峰 | |||
煤炭资讯网 | 2023/9/19 11:34:55小说林 | ||
小弟之峰,生于1974年农历五月初九,属虎。只上过四年小学的母亲,刻意给小弟起名 “峰”。自认为老虎只有在山林中才能显示出威猛之势,寓意小弟应该如上山归林之虎般虎头虎脑、虎虎生风、虎背熊腰、如虎添翼,健康威猛,将来必定能虎啸天下、虎振雄风、虎威扬名…… 父亲在煤矿上班,母亲独自在农村,里里外外都要招呼和应酬。自家二十多亩田地的春种夏锄秋收冬藏,常常披星戴月汗流浃背,左邻右舍亲戚的帮忙和礼尚往来等,还要照顾我们兄妹五个,匆匆忙忙的身影像陀螺一般永不停歇的飞速旋转。母亲个性刚强,在田地间、打麦场,人前人后都不甘落后;在家里,看着我们面黄肌瘦细胳膊细腿的身躯,总是不辞劳苦地千方百计地为我们调剂生活,变着花样把本就少得可怜的粗粮,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来,诱惑我们的味蕾食欲。 母亲常常自责,对小弟照顾不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小弟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小弟对天气的冷暖特别敏感,稍有冷风寒流,就很容易感冒发热哮喘。 记得小弟五岁那年初冬,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地冷。一个乌云滚滚寒风凛冽的下午,天空飘着细细碎碎的“盐疙瘩”,我和母亲一块在地里收拾半干的红薯片,一直忙到黑咕隆咚。二哥在家里看护小弟和做饭,我们到家饭还没有好,母亲赶紧烧火做饭。小弟在一旁饿得嗷嗷乱叫。刚刚做熟的饭,母亲先盛上一碗,放在案板上晾凉,回身舀第二碗,小弟急不可耐,用手扒到了碗沿,一碗热气腾腾刚刚出锅的黄面糁汤,从头上灌顶而下,烫得小弟嗷嗷大叫,幸好小弟戴着帽子,母亲回身抓掉帽子,可热汤还是隔着薄薄的帽布,在左侧耳朵上边,立马烫出圆鼓鼓的大水泡来……直到现在小弟左侧耳朵上面还残留着大拇指甲盖大一块,不长头发。 从小,我强健他瘦弱,我强势他温顺,我风风火火他慢慢腾腾。小时候,我常常领着他,漫岭遍野地跑,春上虎头寺爬山挖小蒜小葱,夏到河沟溪边摸鱼捉虾,秋爬树摘红柿子打酸枣,冬躲在被窝里讲故事说闲话。我自小身体皮实,上初中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是那种掏着骑的(一只脚从三角梁内跨过去),载着他赶集走亲戚。 记得有一年春节,走访方里村我老姑家亲戚,我俩到老姑家后,把礼物放下,说是出去转转,我载着小弟跑到安国寺(琉璃寺),见大门锁着,我俩就绕着寺院西墙,发现一处一米多高的乱石堆紧紧贴着寺院墙壁,爬上乱石堆能看见寺院内一切,我爬上院墙,鼓动小弟也爬上去,俩个人都爬上院墙后,向寺院内有二米多高,寺院内是砖铺地,小弟胆怯不敢跳下去,好话说尽,就是不跳。我们只好放弃,下墙时,小弟一脚踩空,扭住右脚,立马肿得很高,痛得小弟嗷嗷直叫。我把他背到自行车跟前,扶着他坐好,载着他一路南下,送回家里,被母亲狠狠批评了一次。 义马煤技校刚刚搬到了义马市区那年,小弟刚好在那里上学。我去义马矿务局办事,事情很顺利办妥,就去煤技校看他,给他带了一些吃食,东西给他,说了一些注意身体的话,我急着赶车,扭头就走。走出十多步,感觉有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就无意识的回头,看见小弟泪流满面呆呆地站立在那里,那眼神含满留恋、不舍和窃窃地需要关爱。看见我回头,他赶紧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开。后来和小弟谈起那次,他说当时他在发烧,很想让我多陪陪他,当我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人都崩溃了,咬着牙齿,逃离开来。我现在还后悔我当时的粗心,没有把更多的关爱给病重的他。 技校毕业,小弟直接被分配到义马矿务局水泥厂,开始了忙忙碌碌地上班。 平淡的岁月都回归入自己驾驶的轨道,生活的忙碌磨砺着青春年少的激情,也慢慢地融入崭新的生活圈子。朝朝暮暮喜怒哀乐随着时光的涣散和打磨,让激情燃烧的日子,若一杯清澈无味的凉白开水。亲情,因相距的悠远,生活工作的忙碌,则隐入不言不语的淡漠中。各自有自己的故事,各家有自己的关注。尤其小弟,身体瘦弱,内向性格,口拙表达,我们各自工作的忙碌艰辛,我们之间互相的守望,便显得遥远。俩人两地居住空间距离上的远,俩人两处生活圈子上的远,让那份血肉亲情只能在心中留意与牵挂,思念与守望。 2006年春,小弟回来,他看上水泥厂家属院一处旧楼房,很想买下来。单凭自己省吃俭用扎紧裤带也买不到一处房子,父母慷慨解囊,东借西凑,还是少了4000元。那时候,我家刚刚买房装修搬了家,还有几千块钱借款,爱人知道后,毫不犹豫地取出她父亲几个月的工资,先让小弟买房。我和小弟一块去签了购房合同,看着小弟兴高采烈的样子,我默默祝福他。在义马水泥厂孤苦伶仃流浪多少年了,终于有了安身落户的家,有了灵魂的归宿。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2007年春,小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后到矿务局医院检查,初步怀疑是尘肺病,小弟在水泥厂原材料运输皮带上班,经常接触石尘。这晴天霹雳,立马震惊了所有人,更让我们全家人欲哭无泪,年纪轻轻地他就被病魔缠身。经过一段时间住院治疗,身体完全康复,尘肺感染只是最初级,单位给他调换了工作岗位。 小弟身体的羸弱,让他在恋爱的道路上很是坎坷,也谈过几个女孩子,都嫌弃他的哮喘而望而却步。后来经媒人介绍,女孩母亲病重,希望尽快看到女儿结婚。那时候所有的事务都由我的父母出主意,我跑前跑后冲在最前面,经过三聘三请,终于看着他们手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过几年,小弟的病灶扩散,办理了工伤退养,不得不长期住院治疗。常常跟医院打交道,少得可怜的退养金让小弟的生活更加拮据,他就给他爱人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那时候年轻,小弟自己又承包了一条小街(重阳街),只要凌晨起来打扫干净就好,不用保洁,但是没有休班。有年我到义煤技校安全培训,和小弟一块打扫那条街多日。小弟每天输完液就替爱人在街上保洁,本来就不白的他,被风刮日晒得更黑,也憔悴很多。父母也多次劝阻他安心治病,他坚强地说,不耽搁吃不耽搁喝,就是哮喘那会来了太难受,我正年轻,不挣着干些活,家庭咋过。父母常常接济他,遇见有熟人来义马(义马蔬菜贵),都要批发一些土豆洋葱大葱大蒜豆角等应时的蔬菜,给小弟捎来。 当上帝给你关上了这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小弟心灵手巧,一直以来对小电器有着骨子里的偏爱,手机、收音机、MP3、台扇等小电器,他都爱钻研,在医院住院期间,小弟常常给病友们修手机、收音机、台扇,给手机下载戏曲等,张大伯手机下载了《穆桂英挂帅》、李叔手机下载了《收姜维》、崔大娘台扇换了个电容器……获得很多病友的青睐。 2015年春末,小弟病重,母亲立马坐车到义煤总医院,了解到小弟病情转移,高烧多日不退,才申请转院。在洛阳150医院,经过多方检查,确诊为肺部有绿豆大小的肿瘤,肿瘤在脊椎骨和胸骨正中间,没办法做手术,再者小弟太瘦,怕上不了手术台。在洛阳150一周,高烧退去,医院和我谈了谈,建议用激光烤疗肿瘤,创伤小。我和母亲给小弟说,当时能感觉到小弟内心的恐惧,医生也多方列举成功案例,恰巧遇见宜洛煤矿的工人,正陪伴他父亲做第二个疗程的放疗,他父亲言传身教说不疼不痒,躺下像睡觉一样。小弟第一次进放疗室时还紧紧握住我的手,感觉小弟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我和母亲多方安慰,一直守候到他出来,他出来时,很轻松地笑笑,调侃说,吓傻宝宝啦!当时母亲泪流满眶。经过几次放疗,肿瘤完全消除,小弟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秋末一天中午,我正在家里吃午饭,小弟支支吾吾打手机给我:“哥,我想给你说个事……我想了一圈都不合适,可是——不说了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从来没有见到过你这样子吞吞吐吐的?”“还是不说了吧!你也是一大家子人……”“今天是怎么了?”“唉!是这样,局总医院和外省医院联合着办了一个治疗肿瘤的新试点,用健康的造血干细胞培养出更多更新的造血干细胞,来攻击或杀死肿瘤,我想了好多天,全家上上下下的人,就你最健康……”小弟相似在手机那头担忧着思虑着,更怕我拒绝。 “简单些,让我干什么!”我接过话说。 “想让你献血……我怕我嫂子不同意!” “献血,那是小事情,我每年都无偿献血两次。给你献血那是义不容辞的,什么时候献,要多少有多少!”一听献血,真是太小的事情了,我从1999年到现在已经义务献血近20次了,给小弟献血太是小事了。 “每次100毫升,大概得4至6次……” “小事,才100毫升,现在就去吧?” “不行,专家每周一来一次,先得安排来化验血健康不健康。”能听出那头语气轻松了很多。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初冬,我来到义煤总医院,医院西北一座小楼内,小弟已经转入这里的病房半月。小弟明显又瘦弱了很多,他说只因体质太弱,自身的抵抗力差,肿瘤又反复出现了,医院建议采用这种方法,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见到我小弟很是感激,我说,没事,自己亲兄弟,不要见外,只要我能帮忙的,尽管说,你嫂子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抽血时,小弟一直站在我身边,夸我的血液鲜红鲜红,抽了满满两针管血。小弟忙问我有事没有,我说,小菜一碟,这才多少,我每一次献血400毫升按斤称应该是八两重。 忽一日,母亲接到小弟病危的通知,母亲立马赶到义马总医院,病重的小弟插着氧气,有气无力地呼吸急速,转到急救重症病房。当我到达局总医院时,小弟病情已经稳定住了,见到我小弟内疚地说:“医院拿我做实验,白白让你抽了三次血。”“没事没事,只要你好,那都是小事,不要多想,现在好好养病,先止住发烧再说。”我赶紧宽慰他。 小弟病情很快稳定,医院开始给他准备化疗。崔大娘多次跑到小弟的病房,现身说法地安慰他,病痛折磨的他心力交瘁,他没有了过往的恐惧。化疗期间,好多病友来看他安慰他,让我和母亲都很感动。上午化疗完,他就骑车回家买菜做饭,下午回到医院吸氧休息,晚上和我们闲聊闲逛到9点,才回医院。 病痛的反复折磨,小弟以顽强不屈的意志和刚劲,与之奋斗,但是终究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困难呼吸和病魔撕咬的疼痛,让他瘦得皮包骨头信心不足。忽一日,大家坐在一起吃午饭,小弟突然说:“让我把咱家人的病都害完……我活四十多岁也值了,就是没有好好地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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