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与老张是掘进队里的老哥俩，经常聚一起喝酒唠嗑，老李技术好，但是性子急，活干的糙。老张技术一般，但是性子缓，干得慢但做事细。俩人性格虽然迥异，但是脾气互补，酒瘾相投，工余时分凑一起总免不了乐呵乐呵，斟上几杯，然后醉眼迷离的听着对方那开始变得零乱无序的话语，仿佛自己的心神也变得祥和了起来。

老李和老张家里负担都不小，上有老，下有小，托儿带女的，他俩年龄也不大，不到50岁，但是干的年头多了，操的心多，头发都白了不少，也就自然而然被矿上的后辈们称呼为“老李，老张”了，俩人本是种地的农民，为了多挣点，自愿来矿上当了临时掘进工，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咬着牙奋斗着自己和全家人的未来。

老李所在的二队，在别的队看来是“相当吃香”的，新队长是施工进度至上理论的秉持者，多次在会议上喊叫：“不要进度？你们吃啥？喝啥?不追求进度，就没工程款，就挣不到钱，大河没了水，小河能不干？安全，说白了，其实很大部分是要碰运气的！进度才是实实在在的！这个月我们米数一定要突破…..”

在他的教育下，施工进度成了二队每个人脑子里铁打的精神支柱，安全能应付就应付，不能应付就干脆被罚点了事，全是流于形式，或者干脆就放之脑后，反正一直这么猛牛一样干着，也没出大事，出了小事也是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安全奖不少拿，进度奖也较其他队遥遥领先，二队的每个人都成了其他队的“活榜样”，性子急，干活糙的老李在二队也如鱼得水，凭着艺高人胆大，敢打敢拼的他成了队里的“红人”。

相比之下，老张的队，就“保守”的多，用队里的人的评价说，他们队长仿佛是“刚从矿难现场逃出来的”，整天怕这怕那的，每天在安全上的日常检查和准备时间就别的队时间多出一半，施工中还测着测那的，干干停停的，进度比起二队让外人看着直流汗，拿的比别的队少了，工人怨言就比别的队多，好在老张是随遇而安的人，他倒也不急，每天执着的干好自己的分内事，从不眼红收入更高的老李。

老李挣得多，老哥俩在一起喝酒时老李就脸红脖子粗的非要去买单，老张想请老李，老李从不让，老李说：“俺不缺那点酒钱，你啥时候要请我了，我准高兴，但现在我还用不着你请！”老张倔不过，就不再提及此事。

老李的二队，因为看得见，摸得到的那实实在在的进尺数据而没少被领导表扬，成了项目部的 “王牌队”、“尖刀连”，字都念不利索，嗓门还大的二队队长月月被拉出去作事迹报告，报告自然不是他能写出来的，是早找笔杆子拟定好的，“先进、标兵”等头衔满头满挂的戴了一大堆，很是风光，每次他高兴了，就把老李叫过去鼓励老李再把敢干蛮干的“疯劲”发扬光大，猛打猛冲，当个好“榜样”，好“典型”，做个“表率”,老李被鼓舞的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就拿起风镐冲进井下去掘上一通。

快到年根了，老哥俩又聚在一次喝酒，老张默不作声听着神采飞扬的老李滔滔不绝的话语，终于忍不住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劝他干活慎点，细点，严点，别在听他们队长的鼓动，老张说他觉得这样干下去也觉得悬乎，不行的话，少挣点就少挣点了，但是只有安全作业才能干的长远，希望能调到老李他们队里。

老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去找他们队长谈了下，说自己年纪大了，二队活太紧，身架子经不住了，干起来也感觉累了，希望自己能调到老张的队里去和老张一起。二队队长听完二话不说，捋袖子就去找了老张的队长了，大骂其挖人墙脚，俩人话不投机当场就吵了起来，老张和老李没想到还有这出，劝架劝的焦头烂额，换队的事谁也没敢再提。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年年根底下了，过小年这天，老张特意把老李请到了桌前，桌上摆满了好菜，老张殷勤的帮老李斟满了一杯酒，缓缓的对老李说：“老李呀老李，我听说嫂子和孩子最近可想你了，你老娘也盼干了眼。我很了解你，你老希望贫苦的家人能过上好日子，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但是，最近我好好的想了想，老李，你听了别生气，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了，你工作中由着性子来，根本不为自己的安全负责，其实也是不为他们负责啊！！

老李，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老李，这次我又请你喝酒了，你高兴不··？！”

话没说完，老张猛的扑向了烛光荡漾的饭桌，哭的天昏地暗，再没有一句话能说出来！老李的酒杯在老张的剧烈颤抖下倒了下来，杯子从桌上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杯子里的酒肆意的在桌面上奔跑着，把桌子上那张讣告上的字稀释的模模糊糊，黑白的镜框里，老李的笑脸被老张采摘的野花静静的簇拥着。就在年前，为了赶进度，二队做好支护还没完成安全验收就继续掘进，突发了冒顶事故，工作面上的老李也永远的留在了时光的记忆里。

作者：中煤五建党工部 王 斌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