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4个月时间,仅仅依靠临沂的单打独斗,很难得出客观结论。假如因为目前集中爆发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就轻易臧否,只会令地方政府望而却步。
作为新环保法实施后第一批被约谈的城市,4个多月前,临沂在全市掀起大规模环保风暴,57家污染企业被关停,400多家企业被要求限期整顿,由此也成为全国唯一在约谈后采取停产整顿的城市。然而,4个多月过去,企业关停导致6万人失业,引发了千亿元规模的债务危机,而重点治理区域的大气环境质量依然超标。
治理环境功在当下利在长远,相信在理论上无人会质疑。然而,在付诸实施时常常遭遇理想和现实的剧烈碰撞。临沂的治污进程,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为什么治理污染会陷入这样的难局?是治理环境的决策有误还是实施程序出了偏差?是历史包袱难以承受还是治理机制不够健全?值得深入探讨。
必须肯定,临沂以刚性措施治污值得赞扬。
在全国唯一一个约谈后停产整顿的城市这一名号背后,包含了敢于动真格,敢于承担责任,敢于改变传统政绩观的勇气和决心。环境治理上容不得文过饰非,得过且过。无为而治最无风险,却是最大的失职。临沂的主政者不会不知道,关停整顿污染企业,将冒失业率上升、财政收入下降、局部债务危机加重等风险,这些风险在一定条件下甚至会转化为主政者的政治风险。仍要迎难而上,而不是在约谈后虚与委蛇,表明的是想有作为的立场。这是地方政府在治理环境问题上应该普遍秉持的态度。
还要看到,治污不可避免地会触及利益格局。其中附着的利益不仅与企业有关,甚至也与政府有关,因此,由政府主导启动阶段性治污并无不妥。政府具有强大的资源动员能力和刚性执行能力,这是打破利益格局必须具备的能力。同时,政府出面还发出了切断与利益格局之间千丝万缕关系的信号,有助于保证治污所需的力度。
尽管如此,临沂治污并非无可指责,而且,目前显示的问题远非临沂政府这一执行主体能够独力应对。
在执行层面,治污的决策再正确,也需要通过恰当的实施才能完整体现出来。关停污染大户,要求企业限期整顿、更新环保设备等,固然是势所必然,但同时理应对企业工人失业、引发债务危机等做好相应预案,尽可能减轻因治污引发的阵痛,以保证治污的共识。在这方面,临沂明显准备不足。治理污染的目标诉求过于强烈,转弯过大过急,负面效应集中爆发,对治污的持续性构成了障碍。
在政策层面,只注重行政手段而忽视了其他配套手段。比如,关停整顿势必增加企业负担,并催生出财务问题。因此,在治污的同时,有必要通过税费政策倾斜等方式,以优惠政策对冲企业因配合治污而新增的包袱,调动企业积极性。作为大力度治污的城市,临沂客观上还起着试点的作用,因此,在可能的情况下,上级部门也有必要在事权不归地方的政策领域,试行专门政策,帮助培育可替代三高产业的新型产业,营造较为平和的治理环境,从而增强其系统性改革的色彩,为这一普遍性难题的破解积累经验。
在效果评估层面,仅仅4个月时间,仅仅依靠临沂的单打独斗,很难得出客观结论。环境治理不是一地一时能够完成的事,而必须实施跨区域、跨任期治理,方能见效。假如因为目前集中爆发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就轻易臧否,只会令地方政府望而却步。打破目前的难局,绝非临沂一地调整反思就可做到。
一言以蔽之,没有甩不掉的包袱,没有治理不好的环境,关键是能否真切认识到环境治理是系统性、长期性的工程,做好行政和政策、行政和市场间的统筹,如此才可能跳出临沂目前面临的困境。能否统筹治理,不仅是临沂面临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