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些滑动的人力车，半裸着上身黝黑的皮肤和茫然呆滞的脸，不知道从哪里伸出的畸形的脚或者手，每个人都仿佛训练过似的用右手握着一个帮助滑行的工具……然后就没办法仔细看了。

       很早以前，妈妈带着准备上小学的我去西安动物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往一个破缸子里扔毛毛钱。具体情景记不清楚了，一个残疾人唱歌的画面却被定格下来。

       再大些，我上县里读高中了，乞讨的队伍不知何时多了起来。那时我是个愤青，我认为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靠尊严赢得生活的本钱，都不如我年迈的奶奶。抱着这个高贵且崇尚的灵魂，我不肯给乞讨之人半分钱。

       工作了，挣钱了。因为工作原因接触到了“临终关怀”这个义工群体，我觉着老年人挺可怜的，很多不孝子也许不愿意赡养老人才导致他们出来乞讨吧，我开始给老年人碗里放钱了。

       大篇的新闻报道席卷而来，“被拐儿童成为有组织乞讨团伙的主力军”、“几岁被拐孩子历经几十年终找寻自己的亲生父母”等等文章层出不穷。也许当时的我是漠然的，唏嘘感叹完后出门就忘却了。

       直到听见那一声“嘉嘉、嘉嘉……”，该怎样形容这样一种声音，连坚定的话语中都饱含泪水。也许是有了孩子之后的感同身受，这个叫做李静芝的陕西老乡，我对她充满了敬意。孩子2岁半被拐，时隔26年，她还清晰记得儿子的特征：“脑袋后有个胎记，高出头皮1毫米，但也长头发。他有两个旋。”听着催人泪下的故事，我对人贩子真是咬牙切齿的恨。后来看到沈浩发明的寻人扑克，我开始关注沈浩寻人网站。当看到我们国家有这么多父母寻找被拐孩子，真的非常痛心。

       电视节目这样的场景不再少了，微博、微信打拐比比皆是，当看到朋友圈里疯狂转载这样一个链接时，就再也不能淡定了。图片是孩子们烧伤的皮肤，摧残的身体，痛苦的表情。赫然醒目的大字——请关注微薄“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请您再看到乞讨儿童的时候不要再给他们金钱，请给食物或者药品。请拍下他们放到“宝贝回家”公益网站上，您的一个举动可能让一个破碎的家庭团圆。

      所以当我在菜市场看到这群身体残疾却一致用右手使用同样工具的乞讨队伍时，又听到卖芝麻酱的老板娘说，“这几天突然出现了这样一群人，他们自己根本就拿不到钱，有人盯着呢。”突然间胳膊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我不由自主的想到拐卖拐骗团伙。很多想法快速闪过，“他们中间会不会有寻找家人的呢，会不会就有我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被拐小孩呢？”我想拿起手机拍下他们的正面照，可我没有勇气，好像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我害怕他们的组织会突然出现，打翻我的手机，揪起我的衣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或者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多好，又或者从小练习武术、跆拳道的该有多好。就这样想着，踟蹰着，我看见了一个坐着滑行车上的大男孩单手扶地，趔趄着上了一个小商店的台阶，他的腰椎那里怎么会有个烁大的肉疙瘩呢？鼻头酸楚，我骑上车子，离开了。

      脑海跟放电影似的，我在肯定与否定的想法中纠结不已。后来，将手机充满电，我便又去了。一直到菜市场狭长的道道尾处，我也再没有看见那样一群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似得，又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我买了两把青菜，试着问大嫂，“那几个要饭的来了么。”她说：“谁，那群残废的？你还盼着他来？”我赶紧说：“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每天都在，今天怎么没在了呢。”然后她们突然就乐了，其中有一个笑着冲我说：“今天没来，不来了。”听完她的话，我的心底竟有一丝失落。我悻悻而去，心中宽慰着自己，如果不是被坏人摧残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作者：蒲白实业渭南煤机厂 张文婕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