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能勇:父亲的传家宝 | |||
煤炭资讯网 | 2014-6-24 9:12:45 散文荟萃 | ||
揭开一层褪色的红绸,再揭开一层褪色的红绸,已过古稀之年的父亲,总是在乡愁奔涌之时戴上老花眼镜,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打开珍藏了49年的家谱,情不自禁的叹息声伴随着思乡的泪水,在异乡的夜空下回忆近半个世纪的人生历程…… 1965年5月的一天,还不到22岁的父亲,与爷爷、奶奶、母亲和8个月的大哥告别后,背着装满美好未来的行礼,正准备出发,爷爷双手捧着家谱,递到父亲的手上说:“老幺啊!你是我们蒋家的幺房,你在我们家族的辈份最高,这本家谱就传给你了,你要将这本书好好珍藏,再传给你的后人。” 攀枝花特区刚改名为渡口市时,父亲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颠簸来到宝鼎矿区,与其他外地来的三线建设者安扎在漆包厂,那时,除了当地的农民,在漆包厂的山上,零星的席棚房散落四周,谁曾想到,这些低矮简陋的三线建设最初的工棚,犹如一座座宏伟的丰碑,它将是揭开一座重工业城市的帷幕。由于大批人员潮水般涌入,住房的奇缺成了当务之急,父亲和他的同事在完成修桥铺路、建设厂房的工作后,在山坡上修建席棚房,为后来者提供住处,是他们的另一份工作。每天吃的是海带汤、盐巴饭,饮用的是浑浊的水,住的是席棚屋,睡的是杠杠床,艰苦的生活却成了大家解不开的心结,和父亲一起来的一个同乡,忍受不了水、电、路都不通的“荒山野岭”的恶劣生存环境,私自跑回了老家。 孤身一人来到当年“四号信箱”举目无亲的父亲,每当思念亲人时,拿出用舀纸装订成册的家谱,一页页翻看几千年来一脉相承的同族名字,当年的家谱中,只记载了先辈和父亲的名字,连母亲和大哥的名字都还没有载入家谱,父亲为了续完家谱,经过长时间打听,找到一个写小楷字的文化人,将母亲和大哥的名字续在家谱上。 1966年2月,父亲随着建设大军来到花山煤矿,为了让“毛主席睡好觉”, 为了让“毛主席睡放心”,大家怀惴微薄的工资,满怀憧憬,摩肩接踵战斗在金沙江畔,他们滚动在峡谷的号子声,滴落在尘土里的汗水声,送走了骄阳似火的白天,迎来了繁星满天的夜晚,他们用“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宝鼎精神,完成了“夺煤保铁、夺煤保钢、夺煤保电”的三大战役,为攀枝花的三线建设踩出了一串串赋于时代的脚印。 随着岁月悄无声息的流失,70年代中期,家谱上多了我和弟弟的名字;1988年,我和母亲、弟弟三人享受农转非政策,从老家重庆迁入花山煤矿,大哥因超龄,没有随同迁移,几年后,我和弟弟相继在花山煤矿参加工作,在800米的井下打眼、放炮,攉煤,成了宝鼎矿区名符其实的第二代矿工,随后,我们兄弟俩各自结婚生子,为家谱再添新丁。 父亲来到花山煤矿,先后从事过采煤工作、保卫工作,1995年,父亲在运输区退休,退休后,偶尔回过几次老家,因不习惯老家的生活,都没有长住,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攀枝花情结,使父亲又回到曾献出全部青春的这片热土,他每天四处走走看看,矿区的一草一木,在他眼里,都是一位久违的知己,在他的骨髓里,深深烙印着宝鼎矿区的每一轮太阳和月亮,连他经年累月的风湿,都有关矿区太多的风雨。 1986年,在宝鼎矿区工作22年的父亲,第三代人的名字已载入家谱;2009年,花甲之年的父亲,已是四世同堂。有一天父亲对我说,如果再活20多年,我90多岁时,已是五世同堂了,父亲不经意的话语,让我深深感到,一本小小的家谱,在共和国三线建设史上无法标识的这个小小煤矿,记载了一个家族人口的不断繁衍,父亲的家谱,正是矿区薪火相传的一个缩影,每一个家庭,都承载了矿区发展史上的无边风雨。 一天,在吃晚饭时,父亲神态凝重地对我说,老二啊!今后我死了,将我的骨灰一半埋在宝鼎山的半山腰上,一半埋在老家,因为我这一辈子有两个家乡,无论哪一个都不愿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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