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亚春:又是一年杏儿黄 | |||
煤炭资讯网 | 2014-6-10 16:16:34 散文荟萃 | ||
“算黄算割”叫的时候,树上的杏儿也就该黄了。
夏日的午后,烈日高照,空气里弥漫着麦草的味道,关中人夏收的季节到了,树上的杏儿黄了,我的思绪又一次拉回那个久远的年代。 外婆家住在山沟里,土窑上面的麦场上有两个繁茂的杏树,每到晒麦子的时候,树下就有邻家的栓女、栓秀和那黄里透红的杏儿。儿时的记忆里栓女、栓秀因家穷只穿大花裤头,头发蓬松、手里总是捧着诸如酸枣、野葡萄类的山果,因为我只有放暑假才能回去和她们见面,所以“待遇”是高规格的。舅舅家晒麦子,我们就在杏树下边乘凉边拿耙子翻晒麦子。栓女和栓秀像猴子一样爬树很快,只见她们两手将树一抱,两脚扣紧树干,屁股一颠就上一节、毫不费力。摘下的杏儿放在草帽里,给我时怕我嫌脏就在瘦瘪的肚皮上擦一擦。那杏黄灿灿的、差不多鸡蛋大小,顺着扁处两手一捏、杏核清晰可见,里面果肉饱满、汁水欲滴,咬一口酸甜爽口。这时候栓女就教我认利核杏、粘核杏,说是利核杏一掰就开,核是甜的,粘核杏一掰杏肉和核相连汁水先出,要用嘴先嘬一口。栓秀就拿砖头给我砸杏仁,只见她将杏核侧立轻轻一敲完整的杏仁就出来了,果然利核杏仁扁扁的,吃到嘴里油油的、甜甜的,粘核的杏核稍圆味发苦。我们嬉笑着比赛看谁吃得多牙还不被酸倒,用手掰开,软软的,捏着皮儿一挤就入口,此刻嘴里盛满了香甜。
她们没上学,我就给她们教唐诗、唱歌,讲外面的火车和公园。我们躺在麦垛上望着蓝天上的变幻莫测的白云谈理想,栓女说:“我们生下来就像野孩子一样,土里刨土里长,妈妈说长大了就嫁人给弟弟换媳妇。”栓秀虽小却很自立,她经常拾杏核、桃核,摘米蒿蒿卖钱,她说“我要卖草药攒钱上学,长大了到大城市去。”一阵微风吹过,杏树上圆圆的杏叶齐刷刷地为我们拍手……
初三那年暑假,再次见到栓女栓秀已相隔三年,她们穿着花衬衫和已短的“九分裤”,虽有些破旧但算整齐,束起了马尾辫,见我时略带娇羞。还是那棵大杏树下,杏儿又黄了,我们不再爬树,用钩杆拉下树杆,仔细地采摘,吃不完的准备赶集去卖。长大后的我们开始矜持,吃时依旧是一掰两半,小口轻咬,细细咀嚼,那酸中带甜的味觉将所有的口水都集中在舌苔上。栓女已学会晒杏肉,还帮弟弟纳鞋底,栓秀卖杏核挣的钱被父亲没收,她每天偷偷拿着弟弟的旧书在麦场用小木棍练字。我们座在杏树下遥望天上的星星,仙女座、猎户座,想着少女的心事……
高中毕业那年,外婆已搬家。我央求外婆再一次来到那棵大杏树下,树上熟透的杏子将枝头压得很低,因无人看管枝叶毛糙、杏子也是大小不一、斑斑点点,已没有了栓女和栓秀爽朗的笑声。外婆说栓女嫁到几十里外的山沟里,丈夫小儿麻痹走路瘸,公婆老打她,几次偷跑回来都被抓回去,她母亲经常叹气说等她添上一儿半女兴许日子就好了。栓秀害怕走姐姐的路,偷跑出去打工,几年都没消息。外婆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双鞋垫和一页唐诗给我,说是栓女、栓秀临走时送我的,我泪流满面,扑在外婆怀里痛哭流涕,耳边响起那杏树下的儿歌声……
儿时的经历一直丰盈着我生命的纸张,不时的摘取一段,一种鲜活的记忆便清晰如昨天。总会留下一些回味,就像已熟透的杏儿,有些酸涩,让人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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