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捷:黑哥们 | |||
煤炭资讯网 | 2014-5-19 15:38:05 小说、故事、杂文 | ||
人上了岁数总有些怀旧,那时的采煤方法是何等的落后。不知当初我年轻时那邦黑哥们可好否……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谁也不知道战斗的艰辛与残酷,没有亲身经历过,谁也难以置信……
工作面只剩下狗儿和徒弟在回收支柱,支柱沿煤壁走向又推进一排,采空区不时掉下成吨重的砂块。每掉下一块,都像一颗重型炸弹,发出“轰隆”的巨响,击起灰褐色的尘埃,呛得人透不过气来。要回收这批支柱,必须具备冲锋陷阵,攻破敌人暗堡的精神。班长检查完当班的工作,来到狗儿回柱点。
“你个‘老绵虫’,别人干活时,你带着徒弟耍,人众走了,你才干。”
“你闹个球!大毛这段,还剩两根。”
“是吗?”
这时工作面支柱,被岩层压得“嚓嚓”响,采空区掉砂有增无减,飞扬的尘埃像浓浓的迷雾,在矿灯照射下,能见度很低。要不是班长帮忙,说不定他会交户口薄的。
狗儿下班后,来到食堂,见大毛端着酒碗,神气活现地正吹虚他干的活儿。狗儿愤然地指着大毛:“你瞎吹球!支柱没回完,就跑了,害得老子差点丢了命!”说着朝大毛脸上“叭”的一声扇去,大毛将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顺手打翻身后的条凳,虎地闪出,额上青筋直跳,:“你狗日的!当众羞辱我,老子今天要捶扁你!”他拳头一亮,对方额上立马冒出个“猪儿包”,狗儿抓起条凳迎击大毛……
班长历声吼道:“你俩个龟儿,打个球!大家都是两块石头夹砣肉,找点钱容易吗?想住医院?有天大的事都不许再闹了!”他摸出钞票:“狗儿,去打酒,大毛,去买菜,今天老子办招待。”几口“猴三尿”下肚,他们又同往常一样,划拳、敬酒、谈论女人,刚才的风波早已烟消云散……
事隔几日,狗儿收到女朋友来信,要他今晚去火车站接她。今天狗儿上中班,带班的是副班长大毛。为打架的事,他无脸去求大毛。想起母亲那次来矿搭错了车,去了矿务局代管的劳改矿。当母亲见到的是一个和儿子一样姓名的光头,顿感诧异!这种头型?多难看!定眼发觉不是儿子……
“你儿子犯的什么罪?判了几年刑?”
“怎么?儿子犯了罪?!”母亲血压直线上升,差点住进医院……还是矿务局局长亲自派小车,母亲才找到了他,这事,至今仍像一块大石头,横在他心底。
狗儿没去找大毛,到了工作面,心想几下把活干完,再去接女友。他刚回下几根支柱,煤壁就在片帮,支柱、棚架、顶梁被岩层折腾得“嘎嘎”怪叫。工友们都撤离了工作面,唯独狗儿俩师徒还在回柱,徒弟见事不妙,强拉师傅的手,要一同撤离。狗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厉声骂道:“胆小鬼,快滚!”
大毛正在清点人,狗儿徒弟老远就哭嚷着:“师傅疯了!师傅疯了……”
“我日你狗儿的妈!”大毛边骂边向工作面冲去,见狗儿还在回柱,他上前狠狠给了他两耳光,怒吼道:“你要死,也不该在这井下,你想害老子降级、受处分吗?!……”
大毛粗暴地抓着狗儿的手,狠命地往外拉,狗儿认为这是大毛跟他耍威风,顿时他挣脱手和大毛打成一团。
顶板在疯狂地抖着、吼着,密集切顶的支柱有的压断、有的压垮,点柱、背板东歪西倒,碎砂如雨点般直往下坠,岩层在怒吼,乒乓台大小的砂块,纷纷在采空区降落,工作面响声振天,狼烟四起,能见度越况低下,煤壁片那有增无减……
当片下的煤砸在他俩身上时,狗儿才意视到,在同大毛打下去,就只能去阎王殿,他疯狂地吼道,“大毛,快放手,跑吧!要不然老子俩个都得交命……”
他们与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机头安全出口,安全出口已被垮落的岩石阻死。唯能逃生,只有风巷。工作面百多米长,三十几度的倾斜,采空垮下的砂,像炸弹,像鱼雷,纷纷向机头煤壁冲来……他们立即转回工作面,紧贴煤壁爬到倒台阶处,重新护起和加固身旁的支柱,等候时机逃离危险。
支柱成片成片断裂,倒塌,工作面,天崩地裂,如万炮齐轰,顶板、岩石、支柱、片帮……都成了地域的恶魔,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的地盘、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窄,倒台阶处煤壁在岩层压力下,煤炭大块大块地挤出,若再不离开,定会被煤炭活活埋葬。不容置疑,只有与死硬冲,生死一搏。他们东让西躲冲破重重障碍,避开种种危险,紧贴煤壁向风巷爬去。在接近风巷口时,身后一声巨响,密集处直接顶垮落将一排密集支柱和点柱打向煤壁,此处出现了空顶,大毛的后脚被倒下的支柱卡住,他拼命挣扎,大声地狂骂……
狗儿闻声去救大毛,大毛的统鞋被拉烂,也没拖出他的脚,狗儿又去搬支柱,支柱一头被岩石压住,他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搬不动,顶上的碎石直打在他的头上背上。狗儿知道在空顶处出现这种情况,是岩层垮落的前兆。他想丢下大毛逃命,可大毛是因他,才再度危险,做人得有良心,即是大毛死,在黄泉路上出该有个伴……
狗儿又转身搬支柱,大毛很清楚在这鬼门关前,是他在拖累着狗儿,他抓起地上的煤块向狗儿砸去,并拼命地狂吼着:“狗儿快跑!快逃命!别管我了!别管老子了……”
慌乱中,狗儿找到一块背板,撬卡住大毛脚的支柱,支柱动了动却没撬开,狗儿又在撬板下垫了一根支柱,双手按住大毛的肩爬上撬板顶端,使劲一踩,卡住大毛脚的支柱被撬开了,可背板反弹直打中狗儿前裆,狗儿双手护着前裆,痛的在地上打滚……
大毛顾不上脚痛,来不及关心狗儿,抓住他的手臂直往风巷拖,随及一声巨响,大毛刚才卡脚的地方,一层“铺盖砂”落下,他来不及回头,又拼命地拉着狗儿往风巷外拖,直到拖不动为止。
一声沉沉的闷雷,唤起长长的嘶裂声,顿时地裂天崩,鬼哭狼嚎,随及一股强大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挟持煤块石渣将他们狠命掀翻在地,整个风巷棚架在摇晃、颤抖,顶上、邦上煤渣石块直往下掉,铺平了轨道,掩盖他俩,回柱绞车的防爆开关,被冲得地上打滚,风巷口的棚架哐啷啷地垮塌,一米八几的工作面,几千立方的采空区,瞬间,岩层齐煤壁垮落。
巷道平静后,大毛狗儿才起身紧紧地抱在一起,犹如雕像,尔后,他们发出怪兽般地嚎啕……
当工友们来到风巷时,怎么出分不开他俩,良久,他们终止了哭声,又同往常一样,开起了玩笑。这时狗儿的徒弟才道出了师傅的心事。大毛气愤地指着狗儿说:“你娃娃真不够哥们,上次的事你还装在心头,你这样蛮干,不怕挨阎王爷三百大棍吗?万一下班晚,女朋友搭错车,还想让那贼光头替你相亲不成?”这句话逗得工友们嘿嘿直笑……
狗儿不好意思地摸着腮帮子,大毛拍着他的肩说:“快去接女友吧,今天的活儿哥儿们替你干了!”
狗儿盈满了感激、羞涩的泪水,他直愣愣地望着大毛,……大毛狠狠地擂了他一拳:“快走!别忘了我们是‘梁山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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