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淑萍：寻土记 | |||
| 煤炭资讯网 | 2014-4-7 16:37:06散文荟萃 | ||
| 去同事家蹭饭，她家窗台上一盆灯笼辣椒正值佳期，绿叶泛光叠翠，红椒玲珑可爱，着实让我羡煞不已。转身向着同事讨了一把籽种，嘻滋滋回家。 阳台上转悠，瞄准角落一只瘪肚子青花老瓷盆。却发现没有施种的土壤。真是无米之炊，难死巧妇，怎么办？目光朝向窗外，红装裹身的月季花占据的地盘，土色诱人啊。我起了贼心。 然而，庭院里明砖亮瓦一派和谐，鲁莽行事必定不雅。隔着宽幅玻璃上下左右勘察，我发现种种不妙的状况：先是月季花坛的拐角，赫然竖立一方木牌，温馨提示着：爱护花草，美化家园。更有对面楼顶角上的摄像头，用深不可测的眸子，三百六十度的视角，二十四小时盯着。还有眼前正是娇红吐蕊，赏花阅景的旺季，院里的住户、门口的保安、物业的员工都喜欢在此处停下脚步聚焦目光，让自己芬芳陶醉一番。冒然前去，众目睽睽之下，岂不颜面尽失？ 思量再三，我放弃了在月季花下盗土的念头。但是,那些红红的小灯笼漾起的热情还在我心里扑哗扑哗闪着。 吃过晚饭，装作散步消闲，我绕着整个小区优雅地踩点。最终，车棚后面的一块苜蓿地被我确定为安全、理想的作案目标。迈着小风一样的轻盈步子，我折回家中，翻出结实的纸袋子做着准备工作，可又犯难起来，一没铁锹，二没铲子，十个秃指头不好下手吧。无奈之下，只好楼上楼下敲门去借，谁料四户人家，只有一家高声应诺：有铲，有铲。连连地送上谢谢，双手接过时，才知道是一把抹泥勾缝的薄刃灰刀。 夜色四起，院子里来往走动的人渐少。我提袋握铲前去苜蓿地偷土。蹲下，挥动铲刀，却暗叫不妙。那苜蓿杆杆根根缠绕板结在一起，加上工具不利，更加上心里还是发虚，不能理直气壮，结果毛毛糙糙地几下乱挖，只抓回两把土渣渣。于是又像兔子一样地挪了一个窝，同样的情形让我额头开始渗汗。而恰在这时，有影影绰绰的三两人说笑着渐渐走近。夜不辨色，我认定是保安巡逻，情急之中，低头毛腰从左侧逃走。 回到家中，还不罢休。挨到老公跟前又哄又掐，鼓动他出马，可是软硬兼施就是撼动不了儒雅的他。 正在垂头丧气，儿子温习完功课伸展着腰肢走出了书房。我眼睛一亮，看到了现成的第二代接班人。这时，手心的小算盘也自动拨快：儿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即便被逮住，由老妈出面调节，进退也能自如呀。我欣喜地拉儿子坐下，脑子却闪过苜蓿地糟糕的地况，于是便对他说：“你到月季花坛挖些土，我给咱种盆灯笼辣椒。”没想到儿子高兴地接过了任务，一溜烟跑出去。 屋子里，我扒着玻璃窗户给儿子把风。外面依稀的灯光下，儿子小小的身影看似忙忙地行动着，我心里的希望像月亮一样升起来。可惜只过了一会，就有人顺着花坛边走过去，又有人走过来，还有两个醉汉摇摆着，乱叫着跟在后面。再看儿子，显然是被吓着了，他一下子站起来，忙忙往回跑。我颠颠地跑去开了门，儿子窜了进来，他又气又恼大叫着再也不去了。我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又是自责，顺手接过纸袋子，撑开一看，顶多才有两捧土。 看到我们娘俩如此折腾，老公再也坐不住了，慷慨地说：明天上花店买土，或者周末找辆车到后面的村子挖土去。 我一听，心里不由地翻腾起来。小时候，我们在地里跑，在土堆上玩，房前屋后、门里门外、头上身上、衣兜鞋壳里都是土，可是我们都嫌弃那样的土里土气。于是我们背着干馍壮心立志，让三更的灯影，五更的书声相伴着，走过了十二年寒窗前的苦旅，最终换来了红霞满天。 我们拜别了土坯房，握别了村头老槐，辞别了田梗，甩掉了泥腿，变得干干净净、洋洋气气。可是现在，为了得到一盆那曾经被我们嫌弃过的叫做“土”的东西，却是如此的大费心机和周折。是远离土地让我们变得过于干净吗？寸土寸金难死了我的寸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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