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萍:菊香深处的挽歌 | |||
煤炭资讯网 | 2014-3-31 19:31:56 散文荟萃 | ||
“自古逢秋悲寂寥”原本我不愿意相信,这是个被古诗词浸染的季节。 可是游走在庭院巷陌。犹如一场邂逅,我见到了菊花枝头抱香,眼含着微风似的忧郁,这让我在起疑的同时心里有丝丝收紧的感觉:灯盏菊捧花,是为了迎来九月的翩然君临,还是为了祈颂逝去的知己呢? “香——”拈一朵白菊,我唇齿轻咬,唤出的却是你的小名。我的伙伴,你真是裹香而生的吗?恍惚的一瞬,我仿佛看见时光的小手,摇拽着你孩提时的碎花衣袖这样追问。 小学时,你头上箍着队长家千金的“光环”,但也许是我们臭气有点相投吧,你的肩膀在悄然间慢慢向我靠拢。在上学的路上,你会塞给我苹果、瓜子、糖萝卜片,有时你也会拉我出列于其他伙伴,把你从队长爸爸那儿窃听到的“军事机密”,第一时间发布给我:什么常家老二又偷了场院后的西瓜,被处以扣除工分的惩罚,或者咱村唱秦腔的芹芹跟拉二胡的师傅跑了等等。看着你我脑袋歪在一起叽咕不绝,旁边的小娣和红梅常常撅起鱼嘴频吐酸泡呢。 上中学了,没有预想的那样,咱们分在不同的班里。,但友谊的小树更加开枝散叶。记得那天上学,你过早地出现在沙枣树下,脸上一抹灰云,嘴巴也似被凉风打上封条,不肯露出说话的舌尖。你垂着头,脚尖剐蹭地皮,像极力在寻找惹你生气的蛛丝马迹。我跟兔子一样急得跟前撵后,不得已拽住你的胳膊,扭脸在你眼睛里寻找阴晴圆缺的真相,那次是两汪汩汩欲出的幽幽湖水啊。 原来,那个时期农村土地开始实行承包,公社大队的时代走向终结,村里没有了队长的席位,你爸爸难以承受落差,心力失重下抱住几瓶高粱醩酒倾诉,竟导致气血冲天轻微中风,还伴有口眼歪斜,嗯啊语焉不清。而你目睹那经过时,罡风捎带着擦拭了你懵懂的心灵,所以你落寞着。 那时,我还不懂无声胜有声的魅力所在,只是默默的做了你的影子,伴你上学放学,晓风中,夕阳下,我们两个清瘦身影,像不像两抹长着灰尾巴的轻愁? 庆幸的是随后不久,你爸爸在草药和针灸的合力攻坚下,身心内外得以扶正,还在镜子面前剃净了忧愁的胡须,所以,你的眼眶里又出现了一枚洗净的小太阳。 到了初二,你做了我的御用美发师。早晨,我顶着一头蓬草似的脑袋在沙枣树下等你,你用握着半截木梳的纤瘦巧手,将我打扮成麻花短辫刷肩的美少女。只是有几次因你姗姗迟到,来不及梳理,致使不拘小节的我原形毕露在同学的睽睽目视下,且被老师误会成无人管护的流浪小狗。现在想起来时,好像还能听见你“哧哧”的笑声,震得树枝摇动呢!。 香,还有那年的秋天,一个瓜果飘香的时节。当我以鱼梭的姿势荣膺女子组六十米速跑冠军后,巴掌大的金灿灿奖状就像蛊惑的蜜源,使我口鼻朝天,脑袋昂扬。所以那个怀揣半个城里人身份的红梅,趁我炫晕无视左右之际,用几颗奶糖成功将你从我身边瓦解。待我清醒过来,却看见你和她勾肩搭背叽叽咕咕走在前面,昭然向我秀示亲密,那酸杏的味道就在喉间上下流窜,我蔫头耷脑,撅嘴暗骂你叛徒,还把脚下小石子踢得晕头转向,疾飞猛跑。但次日中午,沙枣树下,却见你嬉笑着伸出臂膀,手心里端着两颗奶糖,一时间,我就被甜味融化了。 初三了,你长势蓬勃如春草。1.73米的个头,被县体委相中。你的面前呈摆出了人生的重大课题。你扑闪着眼眸,脸儿被庄重和严肃凝住。我们并肩噤声默坐在池塘边,像两条被饵料诱惑上岸的鱼,思考着一道关于前途命运的选择题。但是,一直到夕阳耐不住等待,一头栽进黒帐里睡去,我们也没能找出答案。 寒假里,无意中听到村里人说,你被送往省体校学习了,我失落又生气。你是怕我难过,才没有告诉我的吗?可那以后,我的脑海中更多地生出了对那省城体校的种种想象。 再后来,我也长成大鸟,从村子里飞了出来。香,我听说了你辗转在不同的体育馆和比赛场,尽心地供奉着作为体育教练的职责。同时,也获知了你如我一样,操持家庭,生儿育女尽着女人的本分。只是日子稠密得让人手脚忙乱,无法让我们聚在那颗友谊的枣树下,一起跣足徜徉在那些旧年岁里了。 没想到的是昨天,一个寻常如素的夜晚,手机里传来一声霹雳雷电,时光骤然变得惨白。你选择在最葱茏的年纪,猝然倒地,让生命之躯撅断成亲人、朋友还有我,不忍目睹的伤口!香,我的面前草树都还纷披着绿色呀! 见到的是你的遗容,浅浅的笑平静地抿在嘴角。焚香,化钞,行礼的一瞬,我不得不相信你是凝香而生,又迎合着秋天的鼓点携香而去的一样。 三十年了,我噙泪将这三十年的追忆,页页翻阅又撕下,让它们化作片片洁白的花瓣,伴你走进菊香的深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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