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吃过早饭，高扬着声调催促儿子进入作业状态。 

      个把小时之后，我屏气蹑足，飘然前往儿子房间突击检查。到房门口，就扑捉到里边一阵轻微又惶猝的声响。我板住脸面，径直走到他跟前，拿鹰眼逼视，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儿子极不自然地拿右臂按压腹部。我厉声发起声讨，他便怯怯地从怀里拿出纸飞机上交。随后，想当然地遭到我噼里啪啦言辞的暴打。

      走向窗口，余怒变成惆怅。每年中高考的气焰弥漫院子时，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情形清晰地显像在我脑中，成为警示我的真实又生动的教材。可书桌边的儿子俨然那忽而扑蝶忽而捉蜻蜓的小猫，每天的家庭作业，屁股踏实不到十分钟，一些小物件便悄然出场：汽车模型、小灯泡、火柴、镊子，还有随时起飞的纸飞机……缴获一批，又会冒出一批，期间再借机上趟厕所，抱本《兵器知识》熏熏然又陶醉半小时。并且是屡教不改，总要我大动肝火扮演狮吼怪兽角色。

      人说从小看大，又说未雨绸缪。要让儿子能够自觉踩着教育的钟声走进神圣的象牙塔，该需要怎样的捻线引燃他心中火苗呢？

      之前，我曾投身报纸书章，研读那些教育专家的宝典，还躬听过那些顶着成功桂冠的虎爸、辣妈的经验之谈。又因着儿子这样的材质，特别圈出四五条自认为高妙之法。但是，每缝儿子不轨，除了软硬兼施偶尔奏效外，其他条款都不足以让儿子洗心革面，励精图治。更为惊心的是，儿子一改往日我训叨下的受难者形象，动辄变形成怒目金刚或霹雳爆娃，使我好几次陷入难以应对的慌恐之中。

      心绪越发凝重，老母亲打来电话，我顺嘴将这堵心之事说与她听，哪料到她的一席话，像温温的芥末水，呛得我一时泛不上话来。老母亲说：你是哪根筋不对了，你小时候，不也是做贼挖窟窿，尽想着玩？是羊，总有一把青草吃，你真是有病了…..

      我是真的病了？火烧火燎，毛发直耸。自问之下，纠结在心里的麻团稍稍松解。到底是老母亲，任何时候都能切准女儿的脉像，号出病症。那么，我对儿子呢？

      细想儿子的种种，不禁使我有些动容。三岁多，儿子在马路边对来往汽车傻傻守望，五六岁开始用纸板，废木料制作飞机、舰船、航母上瘾至今，八九岁对军事杂志上十八般武器醉心沉迷，并由此在班上获得“军事小专家”的称号。半年前，电视上，报纸上连续报道钓鱼岛事件，儿子积极关注，还在家里进行军事知识扫盲，因为儿子的带动，那段时间，我们全家都成了盯着电视的军事观察员。

      记得一天，我问儿子：你不说美国f22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机么？如果咱们国家和日本发生冲突，美国中间插手，派来f22战机在钓鱼岛上空，咋办？儿子噗嗤笑了：妈妈你是杞人忧天，对付f22有办法，打仗是海陆空综合性的配合，除了战机对战机的硬上，我们还可以发射导弹打它，更可以空中布雷。我惊叫：空中布雷？不怕那雷掉下来？儿子的笑声像哗哗的溪水。他说：不会的，雷漂浮在空中就像碰碰车，撞见了敌机才发生爆炸……

      儿子军事解说员般侃谈的样子出现在了眼前，使我忽而认识到，儿子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还是有一些执着和投入啊。我的内心变得柔软而又冲动起来。相比这，往日里儿子那些小猫小狗式的不伤害别人的顽劣举动，竟然倏地都变成了可爱。

      窗外一株小树，欢快地摇曳。那不正像儿子吗？小小的身躯已经在感受风雨冷暖，在领受着每一缕阳光赐予他的成长机会，那不断斜生出来的不听话的歪枝，正像他的思想个性在张扬，而扬起的树顶之上，伸展着辽远的天空。

      脑子里一个闪念带来一道启示：是不是要把目光放长放远，才能看到属于儿子的那片蓝色的成长空间呢？

      忐忑、纠结和欣喜相持相伴着，我恍惚看到一群每天推着巨石，在希望的山巅和失望的低谷行进的西西里弗似的父母，其中分明有着我的身影。

     目光向着儿子的房间，我心里默默念叨：臭儿子呀，妈妈宁愿相信你大器晚成！

作者：甘肃白银市平川区 王淑萍

编 辑：晶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