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萍:小村印记 | |||
煤炭资讯网 | 2014-3-25 17:12:53 散文荟萃 | ||
在细雨娓娓的诉说声中,一个温润的早晨悠然来到。 走出家门,置身在烟水袅起的庭院里,不用嗅吸鼻子,空气的洁净潮润和着来自深春之处花木的素馨,已经轻轻浮漾,不由使人舒爽欣悦起来。 几位老友会合,乘车出了县城向西,沿一条老旧公路,驶往临近会宁县一个叫做“虎口叉"的村子,为着老朋友的老母亲奔丧而去。 上路不久,渐至十里屯时,细雨气息微弱,被几声汽车喇叭惊吓,竟然脉弦尽断,停歇下来。车内随即亮堂,我便将检视的目光投向窗外。 公路两旁,一棵棵柏杨、柳树披着翠衣绿衫,峻拔地站成长长的排哨,将十足的精气扩挺出来。缓缓延展的田野,褐色的胸膛裸呈,显示着柔雨的深情已经渗入到它的内心。只有最远处黛青色的山脊,影影绰绰的,好像群居的寡妇,永远只钟情于用灰白色的披风包裹忧伤。 车在缓行当中,到达庄口,地势稍稍抜高,又见疏雨点点,像田园诗人收不住的笔墨,更像车内老朋友热聊的话题。我扭转身形,敛住声气聆听,竟虏获了一份心灵的愉悦。 左前方,青蟒似的一条石板路,被两面低矮连绵的土山挟夹,蜿蜒瘦窄。朋友说这是唯一进出村子的路径,石板路何时铺成,不得而知,但车子平稳地驰上,竟有些欣慰,告别坑洼的土路,用这种洋气的水泥路牵起僻远农舍,连接村里城里,却是农人的后代最乐意见到的。 这时候的雨,碎若花屑飘散。一种丧事上常听到的唢呐声,在三丈之外引领我们进村。下车,很自然地放眼看去,村子的全貌并未呈现,但目力所及的路边、田地、山坡却有一树一树的绿色涌出,并由远及近地纷纷聚拢,形成一股汹汹的势力,貌似逼人后退。 我的近旁,几颗粗壮的杏树,挨挨挤挤,高大繁茂,灼燃着绿色的烈焰。而枝柯上密集盘坐的疙瘩状的青果,小的似蚕豆,大的如铃铛,凝着酸气,透着涩味。有细细的风摸索过去,庞然浑整的枝叶颤颤巍巍,仿佛匿藏的数条惊蛇流窜而过,又好像难计其数的青果们在枝架上悠然欢快地打着秋千。 这种浓愈的绿色荫护之下,零散几间农舍,弓背塌腰地蹲守着。隐约地,我能闻到它们通体散发的陈旧味,却没有读出它们哪怕一丝的孤苦感。再用目光触摸那些残破的矮墙,深绣的绿苔,摇曳的狗尾巴草,还有墙外歪头搭脑的草垛,我感受到的是岁月的静安、苍朴以及时光的散漫。 被几个热情的村民招呼着,我们为朋友的母亲——一位业已逝去的老人,献上花圈和挽幛,表达我们的沉悼之心。 之后我们拐进另外一处敞门大院里,待客的饭席就在这里进行。院子中间,七八张大桌被安置停当。络绎而来的亲朋们已经哗然就位。东边靠墙的角落处,盘着炉灶架着热锅,围裙的大厨搅得锅铲叮当响,端盘的小伙子碎步慢跑,殷勤吆喝,整个院子显得热热腾腾。 落座之后,看出这里与城里待客的不同。城里的白丧哀事上,凡是来客饮宴者,流水就席,碗碗烩菜,随到随吃,图的是快速简便。而这里呢,却是极为奢华,鸡鸭鱼肉三荤四素,外加热炒凉拌九道大菜,细致不忙地做好,再端来满桌摆上。是习俗如此,还是待人一贯厚重呢?还没来得及细究,光是来自心底温温的东西就让我感慨不已。 用过茶饭,从桌边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走过来两位老人,和善地邀请我们到临近的他们家休息,除了忙忙地谢绝,谁也泛不上别的话来。 我们的到来得到村民们的尊重,正如那些纷披着绿色的生命,只有,也只有在这里得到尊重一样。 要离开村子了,脚步声轻轻提醒:别忘了回望! 回望的刹那,睫毛作闪,时光便将那团团纯粹的绿色,还有缭绕在村庄之上的清濯气息摄取并覆植在我心中了。 我知道,我要用这把绿色擦去内心的颓废和荒芜。 入夜了,那个小村子,也会同我一样枕一地槐香睡去么?梦寐的尽头,一个浑圆新鲜的黎明,我相信首先是属于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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