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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淑萍：奶奶，这一腔幽怨了了 | |||
| 煤炭资讯网 | 2014-3-24 17:35:20 散文荟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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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奶奶快不行了，能来吗？”电话这头，我一时错愕，继而懵乱。多年来，被我下意识漠化在脑海深处的一些碎尘细沙无声地轻揚起来。 在挣工分的年代。奶奶育有五女四男，九个子女，为了她（他）们不至于断顿挨饿，她屡有偷粮盗菜、拿瓜掐杏之举，这使得她成为四邻中剽悍、泼辣的鸡婆。 那时候，除了临墙跨院的叔婶们常为了柴米油盐，与奶奶发生锅盆碗勺碰撞闹心之事外，还令奶奶烦乱不堪的就是我们五个孙子女，不仅天天泼皮赖狗一样晃悠在她眼前，还会伺她防备有疏，翻箱倒柜作案。 最刻深记忆的一次，是我进到厨房，看到案板上蒸熟纳凉的画卷馍，里圈黑面做成，外圈白面裹着，既新鲜漂亮，还散气溢香，不觉然的就馋虫咬舌，眼红心热起来。那时候，八九岁的我虽然顽皮，但已饱有自尊。撅嘴出门后，又趴在窗纸的破洞处偷窥。那些令我遐想的花馍被奶奶装进细竹篮，又盖上蓝布围裙，再用指根粗细的线绳悬吊在房梁上。 等到奶奶出去拔草，我伙同弟弟溜进厨房，掩了门扇，挨炕沿架起凳子，踩上。可臂手只够得那小竹篮摆动，还蹭起房梁上尘土，正为出师不利心慌时，奶奶叱喝着推门而入，一把拽下我，先对着我的窘脸唾吐了一口，又指头戳抖着，切齿地骂道：“马猴子馋死你！”她不知道，她的孙女自尊心被踩在地上的时候，怨恨便像一粒种核播入贫弱的心田。 后来妈妈一阵叹息，道出了原委：奶奶本有重男轻女的古旧，再加上我妈妈是所谓的城里人，既算不上农活巧手，也不是膀大腰圆，能套车驾辕的泼媳，所得工分又频频达不到上线，遂罹遭爷奶鄙夷，便株连与我。 上了初中，大概受奶奶的影响，与我同龄且又在同校的小姑也对我冷鼻子冷脸，甚至伤害。上学时，她经常会带些煮熟的玉米粒，或者炒豆给同村上学的孩子施以恩惠拉拢，故意把他们叫起先走。而放学后，同出一辙的情形常常致使我落单。 对此，我多次哭诉予爸爸，还跑向奶奶跟前申辩让她管教小姑，结果她非但不以为然，还讽然有声道：“没人爱和你走…..”祖孙之间的亲情已经薄凉如霜。当时我就怀疑，奶奶的心是纯度极高的金属做成的，冰冷而坚硬。 高中时，妈妈得了病，奶奶不支持看病，反倒给爸爸讲：女人病羞于言说，更不必上医院，讲究迷信就好。“孝顺”的爸爸言听计从，以至于妈妈病情拖延太长，命悬一息。幸亏姥姥不依不饶的坚持，妈妈得以做了手术。 术后，妈妈病体虚弱，整日卧床修养。不谙家务的父亲硬着头皮为我们料理一日三餐，外带操劳地里的农活。不几日，便犹如落困牢笼的狮子，毛躁恼烦起来，为蒜皮之事对妈妈吼叫后，索性一走了之。 正值秋季，地里的黄豆、玉米无人收拾，成了别人家牛羊的现好饲料，更甚者，当我放学回到家，见猪仔饿得扒墙拱地，嗯嗷乱吼。鸡雏挣脱笼舍，自由进出于屋里屋外。更有满院的鸡屎粪便，无能立锥。 多么希望奶奶，能做一顿热饭，烧一锅甜汤，或者帮忙蒸馍和面，但一墙之隔从未见其露头关心。我便在妈妈费力说教下，学着做饭，归置家务，还要每晚消毒抹药，战战兢兢给妈妈打针。 那一刻，母亲哭喊命苦，我也跟着陪泪。可奶奶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反倒在得知爸爸出走后，和爷爷手提砖块恶煞似的找妈妈算账，指鼻子挑脚咒骂妈妈，致使妈妈昏厥。 为此，我与奶奶，以及奶奶所代表的家族里部分所谓至亲，彻底割绝。 再后来，外出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在忙碌中辗转的我，对于奶奶的怨恨不觉间潜伏于心底，被淡漠覆盖。 爸爸的电话打来，我仿佛看见一株曾经强势，长满刻薄、尖酸，冷漠枝叶的梨树，轰然间倒地，细枝粗柯断成一地的凄凉。一种复杂又莫名的内心汹涌，迫使我从思索与纠结中拔出了清醒。“奶奶”人世间最温情的词语，到底还是安静地落在我内心的影壁处。此时，它松动了我多年僵在血缘里的弦。 我进到病房，七姑八婆早已围拢在病床前。无语地靠近，眼前的情形让我骇然。奶奶肤色蜡黄，眼窝深陷，舌头长长地伸出，又直直地向上勾吐，手臂更是葡萄残枝似的僵曲着，并且随着一阵一阵的痛苦呻吟以及模糊的呓语，她皱皮包骨的身体不停地瑟缩抽搐。 猛然间，多年固执地攒在心头的一抔愤恨瞬间释放成涟涟的泪水。不由地我抓住了她的手，也许是一种回应吧，她冰凉的手牢牢攀住我。 一束草芥即将息灭成灰，一粒尘埃又将归于凡尘。印象中，奶奶的衣襟下应该包裹的温和、祥慈、娇宠在眼前这位行将就寝的老人身上没有出现过。原想她死了不会哭的我，只有通过纸页上笔尖的跳动，才能将积攒多年的这一腔幽怨化作午夜的星辉，以了结的方式让它随奶奶而去。 但是，我还是多么愿意咬着舌尖，拖起娇嗔的长调叫一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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