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的煤矿工人下班之后有三大爱好。打牌，喝酒，谝闲传。我认识的宝林似乎就是这一类人。

他是一位个不高有着中等身材的人。浓眉下有个比较惹眼的大红鼻子，胡子拉碴的下颔向前微凸，和久未打理的斑白枯发总是像羽毛一片一片的嘌在头上，或许你会觉得用“鸡窝头”形容或许会更恰当些。用“面容枯槁，骨瘦如柴，形销骨立”来形容似乎有些过，但他的单薄与瘦弱却又分明仿佛一阵风刮过就能将其吹上天去。我在这里并非故意要贬低诋毁他的意思。而是客观事实。

他没啥特别的嗜好，唯一的嗜好就是打牌，咱不说他打牌逢场必赢有多少，打的牌技有多高，单凭打牌的精神和所耗费上的时间就足以排进世界吉尼斯之最。这样给你说吧，他是个煤二代，从十七八岁参加工作以来，除过人生中生老病死大事和吃喝拉撒必须用的时间外，就连睡觉的时间倒要往出挤一挤，那些伤风感冒头疼脑热只要不影响打牌，他随叫随到，似乎是从来都是乐此不疲的参战。一天用二十四小时计算，一天有八小时用来打牌，五十来岁，粗略一算可知约有十年是在牌场度过的。

他是皮带队调出来到矿业后勤澡堂混养老公子来了。如今一大把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玩起来，那就什么也不顾了。听他吹嘘年轻时候的事，多数也跟打牌有关，一场接一场，场场不放过。为此他曾回忆起，当年煤矿工人下班后，从四人一桌的麻将，什么掷色子，推牌九，诈金花（三张牌以清一色为大）拖拉机（三张牌以顺子为大），斗牛（那会还不兴这种游戏吧），挖坑，没有不玩的，没黑没夜的玩，公安派出所曾逮住过好多次，交过罚款，屡教不改，没关几天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现在人老病多做过一会手术，安上钢板后照样打牌，整天人前喊叫自己腰疼，然而他仍一如既往的去打牌。

他是个在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的两面三刀的家伙，他表里不一下的狡猾，一肚子歪理邪说，自私自利算盘着自己那点小九九，又是众人皆知不言而喻的。比方说，我要去干活，他拉你坐下陪聊，自己找个理由走开，赶紧先干完自己的活，然后跟没事人一样坐下海谝，直到快交班时，对你来一句，小龙你地板拖了没？然后我恍然离去干活，而他则一脸悻悻似笑非笑地看着你急火火干到满头大汗。为此对其知根知底的盛利叔对他每每一通讥讽挖苦加恶心，他每每就会跳脚出来，大无畏慷慨赴义的说，他妈的，你只要敢上老子陪你，老汉输钱又不是输命，怕你是个球，输了又不欠你的，你就说来不来，他妈的输死了去球。那激将法刺激牌友架势就仿佛吃定你看扁了你这龟孙子，然后仗势欺人的得了胜利似地他自鸣得意得意洋洋，一直摆划到盛利不说话走开为止。有很多次，我都能暗地里偷着乐上好一阵。好在这厮也就这点出息，挣不来大钱，快退休了，打算就这样乐乐呵呵的“赌”完这一辈子。他打牌也是有底线的，太大的场子不玩，也玩不起。嘴上常说小赌可以移情大度可以养家糊口，但自己却绝迹不去大赌的，遇上同他水准牌友就变成大无畏的豪迈说，他妈的，你只要敢上老子舍命陪君子，输死了去球。这是他惯用的口头禅。当然，人是少不了要睡觉的，他却把玩累的疲劳带到工作中去，也怨不得经常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过要跟他提打牌的战况，他就像来的电，会滔滔不绝详加汇报给您，直到你听得耳朵生茧厌烦的头痛欲裂，甚至大有说不死听众死不休的架势。

他有个弟弟，如今四十五六的人，比他要白净些。盛利叔说他弟兄俩，以前长得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就连性格都极为相似。前几天他弟弟因喝多了酒，住进ICU监护室抢救，抢救及时幸保一命，要他留院观察，姐妹兄弟几个知道他没半毛钱在身，叫他回他哥这里养几天，洗澡时我才有幸得见。却有几分相像。

听他哥宝林说，他弟弟也是个社货，整天游手好闲，在外面闯荡到至今找不下媳妇。我问宝林那你们姊弟就没给他找找。他说他就是那人，你说让他吃苦他又吃不下，做个小本生意又坐不住。最爱喝酒，这次不是喝酒抢救及时，恐怕已经去毙了。俺几个姐弟没少数落痛骂他，可就是不听，你也知道俺爹妈死得早他还是俺家老小，你还拿他没办法，姊弟几个有钱就全紧着他花。我打趣开宝林玩笑说，你能有钱，你就会卖嘴吧，一天不问媳妇要钱就算烧高香了。

他全不在意，继续说他弟弟的为人。说他弟弟在外面混的比他牛逼多了，吃喝嫖赌啥没干过，就是赌粘的少，不想自己这么拼命往里钻。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钱，只听一次他弟弟进了监狱，呆了一阵子，警察打电话联系到俺姊弟几个家人，说是你家兄弟卖白面儿，犯了事请来一趟。这才知道这家伙不学好，俺几个姊弟合计一番商量准备捞他出来，那时候监狱判刑不重的是可以保释的。临出来时还叫人家收拾了一顿。原因是听到马上要出狱了，别人都下去劳改，这狗日的钻在厕所不出来，叫劳教所的监查人打一通。你就是再把脏话说他脸上去吧？又是无依无靠的一家人，抹不开面子是不？ 到了我这儿，我才不管他那些。我上班之前，对俺弟弟说，丑话说前头家里有吃有喝，要钱没有，你别胡翻腾，我一出门顺手把他往屋里一锁。

我听到这里，都想笑，哪有自家弟兄这么做事的，居然还真是没心没肺还有脸好意思拿出来说。这时也亏他能做的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靠，这样的歪理邪说还是少听为妙，我一下没了听下去的心，赶紧找个理由干活去了。

作者： 陕西铜川下石节矿业后勤 杨小龙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