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强:牵 手 (小小说) | |||
煤炭资讯网 | 2014-12-21 13:25:00小说林 | ||
“这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他总是这样说。
铁柱是个老实本分的男孩子,五年前他被分到煤矿上班,那一年邂逅了所在城市的女孩子—青青。铁柱生性胆小卑怯,尤其是见到女孩子的时候害羞的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记得有一回公司进行季度军训,轮到他们这一队表演正步,他一紧张在同事面前出了丑,不但向前向后转转反了方向,正步也踢错了,团队的节奏几乎都是一致的,他的一不小心让在场的同事看得一清二楚,更不幸的是那些女同事捂着嘴笑着,其中两三个还对他指指点点,“不就踢错了么,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是因为自己踢正步的动作不太规范么?——这些可恶的女同事们,让我丢尽了颜面!”后来他只要一提起军训,内心就开始莫名的紧张和忐忑,“万一再在他们面前出洋相,自尊心就真的没有了!”不过,这件事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铁柱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阴影和挫伤,让原本不爱和女生说话的他变得更加腼腆了,从此他和女同事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又远了好多。
直到遇到了青青,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才慢慢有了改变。他喜欢听她的声音,他说那是一种极其富有雌性的美。他听她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津津有味地听故事一样,有时候故事又变成了美妙的歌声,甜甜的,柔柔的,听得令人陶醉,他说这种感觉很微妙。以前休了假除了回家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如今他每忙完一阵子,就去和青青见见面,自己的话匣子突然打开了,说他的工作,说他有多么神气,每天能把很多又故障的车子修好,还会开着超大的铲车,偶尔还会帮同事开开吸尘车……盼到了休假时间,他主动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想鼓足勇气试图牵一下青青的小手,可是他不敢说,怀里像揣了个兔子跳个不停,而青青倒真像个天真单纯的小白兔,她一会儿跳到这,一会跑到那捡回几个树叶,丝毫没有注意到铁柱的变化。此时此刻的铁柱,真是倍加煎熬,他的脸涨的通红,把自己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又放进衣兜里,见青青之前他的手洗过七八遍,用刷鞋的刷子使劲的刷了几下,干燥的一层皮肤被刷掉后,厚厚的老茧也不见了,手掌心的一部分嫩肉露了出来,虽然有些疼,但是至少可以将手缝隙的煤灰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把洗过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觉还不错,洗完后又涂上一层蛇油膏,凑在鼻子跟前闻闻,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满心欢喜,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拉着青青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奔跑的画面。
一次次的鼓起勇气,一次次的被自己内心打败,他心里矛盾极了。终于——他下定决心要再次牵起青青的手。那年冬天,下着雪,他们约好去吃火锅,坐在公交车上,他偷偷的用眼睛瞥了一眼青青,发现她正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铁柱觉得机会来了,恰好公交司机踩了个急刹车,惯性的力量让乘客们的身体不由得向前俯,铁柱一把抓住了青青的手,这可真是一双纤纤玉手,跟自己的手真是不一样的感觉,青青使劲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的握在手里,突然青青说了一句:“你的手真扎人,扎疼我了,有……有点……像树皮!”“有点像树皮?怎么会……像树皮呢?”他一听赶紧松开,舒了口气,涨红了脸,径直一个人下了公交。
回家后,他很难过,看看自己的双手,“这真是一双劳动人民的双手!一双只适合跟机械打交道,干重活的手!”当时真不该鲁莽的牵人家的手,最后自己落了一鼻子灰。然而每到上班的时候,这双手就像马良的神笔一样,不管有什么故障和纰漏,他总能用他那神奇的双手把它进行检修和处理,他为自己能干的双手而骄傲万分。可有时候,他恨这双粗糙的手,因为这双手,险些毁掉自己的幸福,他恨不得为自己的手做一次植皮手术,这样就有机会牵上那双光滑细腻的小手了!他想象着他们一起背对背看夕阳,牵着手在黄昏下散步,甚至可以在冬天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热,到时候青青再也不会嫌弃自己粗糙的手了,说不定还会主动挽着自己的手呢……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见到青青。
突然——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带着一身的疲惫从煤厂出来,洗了洗刚躺下,接到青青的电话得知她急性阑尾炎犯了,他“噌”的起床,几分钟穿好衣服,拿着钱包就往楼下奔,夜很深了,所有的班车都没有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连绵的群山,顿时觉得有些压抑,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不去看她,铁柱给领导请了紧急事假,出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车费打了出租车,买了凌晨的火车票,辗转来到青青上班的城市,下了火车天已经隐隐约约快亮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背起她就往医院跑,把青青送到病床上的那一刻,他气喘吁吁,只觉得整个胳膊手指关节已经由疼痛到麻木了,望着病床上青青苍白憔悴的脸,他心疼不已,无端的看着她纤细的双手,出了神,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把青青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被子里。
他一如既往的努力上班,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煤矿工人,只有努力的工作才能有条件给青青创造幸福的生活,所以他比以前更卖力了,不管做什么事总是全力以赴,力争做到最好!每次洗澡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手总是很无奈,本来就粗糙的手再加上冻疮简直哪像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的手?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也许只能是一双劳动人民的好手”。他的手虽然粗糙,虽然曾是青青眼中的“树皮”,可是他始终坚信依靠自己的双手有能力给青青幸福,因为这双手有的是无限的力量,有的是无尽的温暖。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青青穿着一条轻如蝉翼的白纱裙子看他来了,渐渐的向他靠近,拿起他的手,轻轻的吻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甜甜的笑着……他的手不由得颤动了一下,竟然还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证明这么温馨幸福的画面是不是梦境……
时光匆匆,关于这双手的故事永远也说不完,道不尽,它记录着他们一路走来的风雨历程。五年后的一天,阳光明媚,他们终于修成正果,迎来了爱的春天。婚礼现场,主持人问优雅端庄的新娘子:“是什么力量愿意让你把终身托付给他?你觉得新郎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呢?”此时此刻,新娘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腮边的泪水,当着所有观众的面,一把举起新郎的双手,——这就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整个礼堂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