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有了三套楼房。三套都是一百平米以上的大户型,自己住一套,儿子住一套,还有一套出租。按照市场价,三套楼房少说也值一百多万,老杜吃了一惊:不想自己也是百万富翁了。老杜想,儿子已经结婚,媳妇也有好工作,一年下来,他们两口子就有十几万的收入,车也买了,眼下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啦,现在出租的那套楼房就留给孙子。想到这儿,老杜还是多少有点失落,儿子结婚已经三年,也不见儿媳妇的肚子有什么动静。
回想起自己这一辈子,老杜感到知足了。自己在儿子这个年龄,住得是马架房,就是结婚也住的是临时借得的一间办公室,后来矿上盖了排子房,一住就是几十年。前几年买了一套商品房,现在还不算旧;儿子大学毕业工作后,被招聘到了神华胜利公司,单位盖了新楼,分得一套,也没花几个钱;再后来,矿区旧房拆迁,按照政策,自己几乎白得了一套新楼。每每想到这些,老杜都偷着乐,感到自己真的时来运转了。现在自己和老伴都已退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绸衣绸裤武装起来,按时按点到敖宝山舞剑,老伴则就在敖宝山前的广场上扭秧歌,来去都有公交车。隔三差五,儿子、媳妇还要领着自己和老伴下馆子。小日子潇洒滋润得叫老杜仿佛年轻了十岁。
这一天下午,太阳还老高,远处山上的积雪经阳光一照,亮的晃眼。儿子打来电话说下班来接,晚上在外面吃。老杜摇摇头,对周围几个同伴“埋怨”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烧跳个啥,家里什么都有也懒得做,非要下馆子,有几个钱不知该咋花哩。可说是“埋怨”,其实,老杜这是在显摆哩,老杜心里美滋滋的,儿子媳妇孝顺呗,——老杜的那份受用不是能用言语说出来的。
天刚暗下来,儿子和媳妇开车来接,老杜和老伴坐在后座,儿子开车,媳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老杜从窗外望望,无论从前后哪个方向看,都是车灯,街两边的大字广告牌都“刷刷”闪着变幻各种色彩的图形和文字,老杜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感到这已经不是自己住了几十年的那个边陲小城了。
转了几个弯儿,儿子把车停在了一家什么“涮府”前,老杜虽没看清这家饭店的牌子,但也觉得不是第一次来。媳妇儿子领着老杜和老伴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写着“海南厅”的雅间坐下。老杜知道,这里的羊肉、牛肉,又嫩又鲜。老杜想,吃吧,儿子、媳妇有这个能力,这又不是吃别人的。媳妇给自己要了一壶白酒,给老伴和他们两个小的要了饮料。一家人火锅吃得热热乎乎,热气腾腾。几杯酒下肚,老杜身上活络起来,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
吃罢火锅,媳妇打开了电视。电视正对着老杜。画面上出现了海滩,海滩上有无数的人在戏水,远处有大轮船,天蓝得水洗过一般。儿子又要了一壶茶,给每个人都倒上,老杜吃饱喝足,端了面前的那只精致的小小的茶杯,慢慢啜着品着,有点恍惚,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进入了画中,飘飘然神仙一般。
“爸,这是三亚,在咱们中国的最南面,这里没有冬天,咱们这里早已冰天雪地了,人家那里的人还在游泳哩。”儿子指着不断变换着的画面说。“哦。”老杜“哦”了一声。媳妇说,听说退休的老李头在那边买了房,冬天就在那里过。老杜说:“那也太远了,坐火车也得几天啊。”媳妇说:“现在谁还坐火车,坐飞机两三个小时就到了。”老杜又“哦”了一声。儿子问:“爸,你坐过飞机吗?”“没有”老杜回答说。“爸,你坐过轮船吗?”媳妇问,“没有”老杜又回答说。儿子和媳妇一齐开了口:“爸,今年的春节咱们就到海南过,也让您二老坐坐飞机,看看大海?以后有机会再领着您二老到外国去转转?”老杜把端着的茶杯停在了嘴边,像是不认识儿子和媳妇了,楞了半晌,说:“ 到海南,到海南得花多少钱啊,还要到外国?外国有咱们中国好?要去你们去,我不去。”“爸,钱的事不用您管,只要您去就行。”媳妇和儿子说。“那我也不去,你们的钱就不是钱?将来我的孙子不用钱?”老杜说。“爸,您要去,明年就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儿子说,老杜扫了儿媳一眼,没啃声。儿子凑近老爸说:“爸,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提主管了。你儿媳妇也提职了,我俩一年多挣十万块哩。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提前把飞机票和宾馆定下了。咱们今年春节就到海南过。”
老伴笑着用食指锥了一下老杜的胳臂,说:“你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你不去我去,把你留在家里算了。”老杜没啃声。
晚上,老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了飞机到海南,飞机就在云里钻,好高啊;梦见自己在海水里和孙子戏水,孙子光着身子就像一条鱼,自己一抱,就滑入水里啦,水好清啊;老杜又梦见自己去了外国,那外国的风景就像是画上画的,那些外国人都是黄头发、蓝眼睛,还“哈鲁,哈鲁”和自己打招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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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兰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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