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捷:过年 | |||
煤炭资讯网 | 2014-1-27 16:12:30 散文荟萃 | ||
在普天同庆,归心似箭的日子里,工人们都回了家,采煤宿舍楼剩只下我和老队长,昨晚我俩在走廊的寒风中度过了一夜,天明时我才躺下,门外是雪花飞纷,我在床上则是被冷心寒。
往年春节我都回了家,可今年却偏偏陪老队长留下,他一早就出了门,临行时还吩咐我不要离开宿舍楼。这白日青光,大年三十,谁还偷你不成?“啍!”他才好,不知又去那家喝烧酒……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孤独、凄凉感涌上我心头。没法,我只好自个儿闭上眼睛想心思。
父亲切菜很在理:牛肉横切、猪肉斜切、鸡肉顺切……父亲装碗也很讲究,碗底是盐菜,侧耳根或萝卜丝,碗中是肉边肉角,上面是薄如蝉翼宽一寸长两寸的肉片,肉片沿碗内边顺时针盘旋而上一片叠一片,直到垒起高高的“帽儿头,”远远望去倒像个不倒翁。我想,如果我在家,就能亲眼目睹父亲是如何精雕细镂地完成那一件件“艺术品”的。我没完没了地想着,并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
我梦见全家人围在八仙桌前,高举着酒杯,有说有笑,桌上摆满了父亲的“艺术品”。那一盘盘,那一碗碗,香喷喷,油亮亮的美味叫我馋涎欲滴,我欣喜若狂向家人奔去,可我怎么也到达不了桌边……
我从失望和浓浓的香味中醒来,我的枕头已被涎液润湿了好大一团。我睁开惺松的眼睛,发觉:我的小木桌到了宿舍中,桌两边各放一把三合椅,桌上摆着做好的鸡、鱼、肉等,我把手指伸进嘴里,“哎哟!”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似乎听见了炒菜声,我忙起身穿衣下床,顺手抓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这时我看见老队长床上有封择开的信,一看字迹我知道是他读大学女儿写的,我好奇地打开信:
爸爸:你有十几个年头没回家过年了,你来信说今年新队长安排其他人守宿舍,你一定回家,可你没回来,你知道我和妈有多伤心?!这究竟是为什么?你先进,什么都想到别人,可你,何曾想到过我和妈?我千里之外赶回家,可你要自愿留下赔那嬾娃子守宿舍,难道说这比我们全家团圆更重要吗?!你知道吗?你现在已不是队长了,你毫不利已的精神早已过时了!我好恨,我恨不守信用的父亲,我恨让我失望的父亲,我恨死脑筋的父亲,我恨……
一阵急促地咳嗽声传来,我放下了信,原来新队长安排守宿舍的人是我,是老队长怕我孤单,才放弃回家,特留下陪我守楼过年。
我从门逢看见老队长正弓起虾米背,一手掌锅,一手拿勺在寒风中的走廊小炉上正忙着。平时老队长总说外面风大,喜欢把炉子放在宿舍内炒菜,可今天他……
老队长紧绷着苦瓜似的脸,他左偏右闪地扭动着头,好像是在避开直逼他喘不过气来的油烟。仅管如此,他还是不时发出阵阵嘶裂地咳嗽声。他每咳一声,都要使劲地叩动着头,从这一简单的动作里,我仿佛看见了邻居家患三期煤肺李大爷的影子。李大爷一咳嗽全家人可忙呢,李大妈大帮着捶背,几个儿女忙着端水,接痰……
突然,我发现老队长左手食指缠着布条,殷红的鲜血已浸透了布条,顺着锅把直滴在地上,是那样醒目,刺眼……我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好不是滋味呀!我好想哭,可我是男人,我只觉得我的整个心身被一股狂热的巨浪覆盖着,使得我无地自容,滚烫的泪水淹没了我的视线,模糊我的双眼……
老队长啊!我的老队长,这又何苦呢?你本该在家陪老婆和心爱女儿过年的,可你却留在这里陪我熬夜、挨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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