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回 慕英雄任龙刺字

科举废除后，古城县和其他各地一样也办起了新式学堂，刘秀才是古城高等小学堂的教员，堂长是槐树庄的高举人。

刘秀才本名刘啸天，早在维新变法时就鼓吹西学，满腹经纶，但命运不济，成为蓝衣秀才后，虽然也考了几次举人，却次次名落孙山，最后也就死了心，不再对考取功名寄存任何希望，安心当起了教书先生。他思想激进，锐意革新。热心于兴办新学，他还创办了《古城报》，自任主笔，为兴利除弊制造舆论。

辛亥反正后，为了解放妇女，刘秀才在县城北关创办了古城县有史以来的第一所女子小学堂，自任堂长，相当于现在的校长。他打破惯例，聘任女教师教学，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情。

在这所女子学堂里有个名叫凤莲的小姑娘，勤奋好学，特别招人喜爱，刘秀才常常称赞她是鉴湖女侠秋瑾再世，的确是个可塑之才。在学堂里，教员们对学生除教国学之外，还讲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此外，刘秀才还倡导妇女放脚，说现在是民国了，和过去不一样，过去封建时代的三寸金莲是对女性的摧残。刘秀才的夫人敢为人先，短发、便服、天足，县城里的前清遗老们看不惯，就讽刺刘秀才是胡成精。但刘秀才及其夫人却自以为荣，为作出表率，他规定刘家的女人不缠脚，男人不娶小脚女人。

刘秀才为争取妇女解放的行动，引起封建遗老们的反对，有人在县城四门贴出告示：“先杀都督后杀官，再杀秀才刘啸天。”刘秀才见后，嗤之以鼻，依然如故，说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刘秀才唯才是教，对有作为的青年，一经发现，即大力培养。对贫穷无力上学的孩子，则慷慨资助。柳州堡的任龙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刘秀才对任龙的评价是，英雄出少年，三秦多伟男。

任龙是穷汉家的孩子，早年丧父，母亲改嫁。是他的伯父任茂林将他养育成人。任茂林是个做庄稼的能手，常年在山沟开荒种地，放牧牛羊，逐渐富裕起来，粮食满仓，牛羊成群，土窑挂石面，盖起新瓦房，并在柳州堡开有店铺，乡党们都称他是“任掌柜”。

任茂林虽有钱有粮，但生活勤俭仍吃的粗米淡饭，穿的粗布衣裳。一年四季起早贪黑，苦干不止。村里人都说人家茂林的好光景是辛辛苦苦辛苦挣下的，不是靠剥削下苦的得来的。柳州堡和古城里的地方绅士、官府衙役看不起他，说任茂林没有什么，是在作秀，有的还故意找他的岔子。

一次，他在古城北关进货时被两个无赖无理纠缠，企图勒索他的钱财。两个无赖中一个高个子，一个低个子。

两个货看见了任茂林，顿时眼前一亮。高个子对低个子说，嗨，兄弟，财神来了。低个子往前一看，可不是，柳州堡的任茂林正在和供货商的马老板讨价还价。

于是，两个货就上去故意找茬。

高个子故意撞了任茂林一下，就大喊大叫，说哎呀呀，柳州堡的任掌柜欺负人啦，我刚刚给我婆娘翠翠买了个和田玉的手镯，就让这任掌柜给撞了个稀巴烂，这下可把乱子动大啦。

低个子和大个子一唱一和，好像在演双簧。低个子也高声叫了起来，说可不是，我哥刚给我嫂子买了个玉石手镯，就让任掌柜给弄烂啦，不赔偿是不行的。

任茂林说他站在原地就没动怎么会把玉石手镯给碰了呢，真是岂有此理！

高个子看任茂林不认账，一副无赖嘴脸顿时暴露无遗，拽住任茂林的袄领，大吵大闹，说南来的北往的，大家都听着，任大老板把我给我媳妇买的手镯故意碰坏啦，他还不认账！

小个子说，我相信任大老板知书达理，也不是胡说铺子，把我哥的东西弄坏啦，就照价赔偿，我哥也不会难为你！

任茂林是个实在人，说如果是我任茂林撞坏的，我肯定认账会照价赔偿的，但确实不是我撞坏的，如果我说半句假话就是姑娘生的。

高个子说任茂林是欠打，给脸不要脸。

低个子说，姓任的，那就别怪我哥不客气了。

高个子出手了，抬手就给了任茂林一个大嘴巴，把任茂林的门牙都打掉了，嘴里还说我让你狗日的嘴硬。

低个子附和道，就是的，看你任掌柜的嘴硬还是我哥的拳头硬。

这两个货平日里就在街面上胡来，欺负老实人，他们的目标大多是乡下来的庄稼汉。

和任茂林做买卖的马老板对这两个货的丑行早有目睹耳闻，看见自己的客户被人欺负，再说任老板的确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不是自己在街面上要做生意，真想收拾这两个货。

马老板低声对任茂林说，兄弟，就认了吧，这两个货不是善人，花钱消灾吧！

挨了打的任茂林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让高个子和低个子美美地宰了一回。

两个货得了钱哼着流氓调子摇摇摆摆地走了。

任茂林进货的钱被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敲诈走了，满腔悲愤的他回到柳州堡后就发了狠心，对侄子任龙说，好娃呢，发奋读书，像战国七雄争霸时代的苏秦一样，头悬梁，锥刺骨，好好学习，像那衙门里的老爷一样要做人上人。

任龙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拿村里人的话说就是乖娃。他听了伯父的不幸遭遇，义愤填膺，说要到县城里找那两个恶人伦理。任茂林劝侄子，说好娃哩，只要你好好念书，将来成为衙门里的老爷，收拾那两个货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任龙的火气卸下来了，他说一定要听伯父的话，念好书，将来当个清官，把人世间的瞎怂除尽。

其实，任龙是个志向远大的孩子，伯父任茂林给他讲述了荆卿剑、鼓浪锤的典故，出身贫寒的他自小就崇尚关云长、岳鹏举这些英雄人物，勤奋学习，仰慕忠烈，壮山河之色，为祖先留生气，为民族续命脉。柳州堡的乡党们都说任龙有子房之貌，公瑾之勇，诸葛之谋，是文武双全之人。在伯父遭遇恶人欺负之后，他就在自己的右臂上刺下了“尽忠报国”四个字。

任茂林看着有志气的侄儿，他打心眼里高兴。人常说有志不在年高，的确有道理，侄儿任龙虽然只有七八岁，但将来肯定是个汉子，不是平地上卧的主。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本家侄儿，名唤任山。任山是个有本事人，科举废除前在县里的古城书院念过书，辛亥九月初一省城反满复汉暴动时，有眼光的任山慨然从军，在张都督手下干事，给张都督出谋划策，民军围攻满城他就参加过，打得确实激烈，把那些鞑子打得是屁滚尿流。先前清家手里的巡抚大人升大头不甘心失败，自陇西卷头重来，梦想收拾旧山河继续其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任山陪同白鹿原上的“活神仙”牛先生，单刀赴会，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那个死顽固巡抚升大头退了兵，立了一大功，张都督很感激，就给任山赠了牌匾，亲笔书写了“胸有成竹”四个大字，还封任山做了县长。老任家的祖坟上都不是冒青烟啦，而是要起火啦，人老几辈子老任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县太爷，任山真是给老任家增了脸。如果让侄儿任龙读上几年书，将来在任山手下谋事，那真是前头无量，收拾县城里的那两个混混简直就是鸭子吃菠菜—— 平铲。

作者：陕煤地质一三一队马萌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