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琳萍:外婆的钟爱 | |||
煤炭资讯网 | 2013-12-16 10:19:19 散文荟萃 | ||
在我的感觉里,外婆是一部极富传奇的大书。这部传奇不仅在于她的非凡经历,而且在于她的生命历程对我成长的影响。
外婆是在雪花飘飘的季节来到这个世上,外婆一生对雪如痴如醉,常常让我在观她时亦如痴如醉。有一年的雪是从头天傍晚时开始落下的,望着鹅毛雪片,外婆用一种我从未听见过的娇柔的声音轻轻地自语:明早可以睡个懒觉了。我相信这话不是对我们说的,而是说给那个已随岁月远去的人。第二天早上醒来屋里不见外婆,开门后,见一行脚印孤零零地伸向雪野,在脚印的那一端,包着红头巾的外婆,化作一个小红点,无声无息地伫立着。家里人都没去惊动她,甚至连她踏过的雪地也不去打扰,任软茸茸的一串小小脚窝,几分优美,几分凄婉地搁在那里。
外婆年轻时的照片在过去流亡生涯中全部遗失。但是,下雪的那个早上,我又一次让自己肯定了外婆少女时代那超凡脱俗的美丽。我曾不止一次想象着美丽的外婆冲出闺阁的小楼,我曾白去流水似的想象,外婆与英俊潇洒的外公相遇相亲相爱,并结为连理的浪漫情怀,我甚至大胆地假设,外婆与外公一定是在雪地里相识的,在我想到这一点时,我清楚地感觉到那两道目光碰撞的那一瞬间的震颤。我难以想象的是,在外公早逝不久,外婆坚强地满怀悲怆地一个人抚养了她和外公的三儿三女。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周围的老人几乎都是不识字的,唯有外婆是个例外。外婆不仅识字而且还挺有学问。上小学时,有一阵我怎么也分不清鲜和艳字,总是将它们搞混了,用鲜作艳,用艳作鲜。为这事奶奶揪着我的小耳朵说过几次,可我仍然转眼就忘了。
那一回,当我又写错了以后,外婆真的生气了,罚我将每个字写500遍。我哭哭啼啼的半夜才写完。一直没作声的外婆,这时将我拉到怀里,一边给我洗脸,一边对我说:“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说:“不想吃!”外婆说:“那就喝点汤。”外婆说着就端一碗汤,我尝了一口,味道真是好极了。我问外婆这是什么汤,外婆让我猜。我猜了半天没猜着。外婆这才告诉我,说这是用鱼肉和羊肉混合后做的汤。
外婆说,鲜吗?我说,真鲜。外婆说,你再想想它为什么鲜,因为它是用鱼和羊做的!外婆这解释真是妙极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写错鲜艳二字。
我们几个小的,因调皮不懂事,也是外婆收藏品的败家子。记得二哥在读小学那会儿,意外地发现外婆床底下有一筐铜钱。当时,正流行踢鸡毛毽子。二哥简直如获至宝,自己隔一两天就去拿不说,还将铜钱大把大把装进口袋里,拿到街坊或学校与小朋友交换东西或送人做人情,等舅妈发现时,那筐铜钱已所剩无几了。舅舅见了极为生气,罚两个人跪着用皮鞭抽,说外婆含辛茹苦留下的这点东西转眼就全给败了。外婆闻讯立即赶了过来,抱起两个孙儿心痛得眼眶也红了,她骂舅妈:几个铜钱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用得着这样打孩子吗?她们喜欢就让她们拿去玩好了!
外婆称赞女孩子时,从来只用一句话,说你长得真像林黛玉,由于外婆特别的气韵,她在女孩子心中显得很了不起,她们也跟着外婆说,你是个薛宝钗。外面的人不知道,这是一句贬人的话。
读《红楼梦》时,每逢到了黛玉葬花那一章,外婆总是哭成个泪人儿,而一旦到了黛玉魂断潇湘时,外婆便哭得死去活来,常常两天不思茶饭,只知道长吁短叹。所以,一家人里谁都怕那个第九十八回,一旦外婆拿起《红楼梦》以后,不管是谁外出,一到家总要先打听还差几回到九十八回。
从我记事时起,外婆这样的“死”,每年都有两三回。只要外婆一翻开九十八回,再晴的天气,我们家也是一片忧郁的愁去。
舅舅很小时,周围的人就问外婆将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外婆说,不管怎么样,我决不当贾母。
母亲后来对我们说,当年外婆讲的那话,她一直认为实该是对林黛玉讲的。
天下的真女孩只有黛玉一人,这是外婆毕其一生而得出的结论。
现如今,外婆一直和我同住在这里,每次上下班时,我总会看到一个老人手提着红色的袋子,里面装的是我给外婆买的垫子,她怕坐脏了不好洗,就给外面再包一个袋子,其实我眼睛是近视,外婆说,她总怕我看不清是她在那坐着,索性现在转移地点了,就坐在一进社区门口的第一个椅子那等我,每每走时大门时,我总是很着急地样子,总是怕外婆等的太久,人们总喜欢看见冬日阳光的灿烂,可我始终认为:外婆才是社区里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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