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礼鹏:矿山女人 | |||
煤炭资讯网 | 2013-11-8 11:10:59小说林 | ||
(一)
冬三九、夏三伏…… 进入三九后,气温变得更低。雪、下了一夜、还在下,一场大雪笼罩着牛寨沟村庄,回家的打工仔能安稳、放心地过年了。到了初六,太阳羞怯怯地钻出云层,到了中午两点才微微感觉到有点阳光的温度。从山顶,山脚到山山沟沟,雪慢慢的融化、一天天地融化。雪化后,出村寨的路才能走,在外打工挣到钱回家的面包车才能出行,在曲折不宽的乡间小路上蹒跚向前;村里一些十五六岁的摩托车“车手”,驶着“轰轰隆”摩托,听“嗖”的一声,已跑了多远,只见小路上行人迅速闪躲、地上稀泥巴到处飞。 “七不出门、八不回家”,这是牛寨沟村民出门择日的忌讳。到了初八,回家的打工仔像往年一样,三五成群邀约出门,你约我、我约他,想到往年挣钱多的地方去打工。有的说要去北京、有的是想去深圳、有的决定要去浙江、有的还是去省城昆明,反正中国沿海一带的城市或省会大都市,都是他们想去的理想地方。他们有的是年前就与厂家联系过,说过了年就去,所以去了就有事情干。牛三在家憋着一天在家里转来转去,不是帮老婆喂鸡喂猪,就是打扫门前屋后,他不会打牌,更不会与回家的少“阔爷”们凑在一起赌钱,可他还是没有闲着的时间。他没有去处,他也不想去远处,因为他一天学也没上过,就连扁担大的“一”字,他都不会认。前几年他出去打工跟着王三元混,不是在石厂、沙厂就是到砖窑瓦窑厂干活,而且干的都是推、拉、抬的笨重活,说到底,都是卖苦力的。虽然一年四季都在外忙活,可到头来也挣不到几个钱,除了平时候的生活费、路费,年底来剩下的还是没有多少。家里两个娃娃上学读书全靠婆娘在家养鸡喂猪供着。牛三的婆娘李二妹,别看她是两个娃娃的妈,结婚十多年了没有多大的变化,就是腰变粗了些,脸变黑了些,走起路来两个奶子还能突突地跳,招来的是村寨留守男人渴望的目光。 “收拾打扮起来可不比城里女人差”,这是牛三心里一直对老婆的看法。 吃晚饭的时候,余胖子的婆娘杜花花来他家,问牛三过了年是咋个安排的?聊着聊着,杜花花突然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你平时都是干苦力,挖煤炭比砖瓦厂、采石厂挣的钱多,你干脆跟余胖子一起去煤矿挖煤算了。 李二妹早就知道挖煤炭多挣钱工资高,但她也知道挖煤炭在井下、做砖瓦厂是在地面,虽然挣钱少,可干砖瓦厂比挖煤炭安全。但又细想,以前牛三一直在外打工,一年下来能存几个钱了,不是自己在家养鸡喂猪支撑着这个家,靠牛三,怕是吃屎还要起早点。看看人家余胖子,年初帮家里干完了农活了才去,到了每年农忙时节还回来帮忙收庄稼,可人家挣的钱就比牛三多,人家的生活就是比自家的过的好。 牛三、你跟老表一起去挖煤算了,你看看我们娃娃穿的衣服,都好久没有添置一件了。你不挖煤两个个娃儿读书咋整?现在每天的零花钱就不得了,小学初中虽然现在读书不要钱,那高中呢,不可能不要钱。如果你还是去砖瓦厂、采石场,靠我、怕我累脱气了都供不起娃娃读书。李二妹还说,我们没有文化,打工干的都是苦活、脏活、别人不愿意干的、轮到你,别人觉得挣不到钱的,也才轮到你。你要娃娃像我们一样没有文化吗?只要他们读得走、哪怕是考得起高中、考得起大学,我们就是没得钱、勒紧裤腰带也要供他们读是。 “要得!”闷了半天,牛三从嘴里嘣出两个字。 牛三晓得,挖煤炭是挣钱,也知道挖煤不安全。挖煤在地底下干活、黑墨地洞的,只靠矿灯光就干活,不像采石场。他平时就听别人所说,矿井是幽深的无底洞,每天就是下井上班,出井吃饭休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的是苦、脏、累、险的井下工作,加之现在的煤矿大多离乡镇较远,下班后很难熬集镇上玩、所以都是无聊的生活。这几年来在村寨里经常听说煤矿出事,一出事就死人。但他想,话又说回来,干什么都靠运气,运气不好走路都会摔死、吃水还会噎死、放屁还会砸着脚后跟… … 管不起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煤矿这么多人挖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死在煤洞洞里,再说了,现在煤老板有钱了,煤矿就比以前值钱,人要是多死几个,老板还是怕煤矿被政府关掉。 吃过饭后,牛三点上一支烟,对李二妹说:“我去余胖子家去找找他”,说着便出了门。 虽说还是正月间,立春后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还感觉不到温暖。雪才融化,路滑、牛三走走歇歇,却显得有些热,爬上山后,牛三步子放的有点快,不大会儿就出了些毛毛汗。走着走着,牛三放慢了脚步,又爬过一个小山坡,过个沟去,再翻个梁子就是余胖子家。 余胖子知道牛三要跟他一起去煤矿挖煤炭,心里当然高兴。一来说有个伴,二来两表兄弟相互有个照应,三来他知道牛三之前就干苦力,可一年下来就没有多少收入,虽然都是干苦力,但挖煤炭毕竟比其他行业收入高。不过他还是提醒牛三,挖煤虽说工资高,但是很苦、很脏、很累,还很危险。 “不怕”,“我有的是力气,我什么都不行,就是身体好,可我没有文化,除了卖苦力,还会干啥子”,牛三说。 “不怕?”不怕就可以了?我说的是你如果决定要跟我一起去挖煤,那你就要听我的,平时你要多听煤矿班组长的,他们有煤矿井下经验,知道危险在哪里,你不能凭着蛮力、蛮劲干,那样是不行的,煤矿井下情况复杂,你没有下去干过不知道。 “哦!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你也有经验,你多教教我,我都听你的”,牛三说。 牛三和余胖子是老表弟兄,牛三比余胖子大三岁,所以只要两表兄坐到一起,总要吹上半天的牛,吹外面打工的经历、吹家里牲口多少,天南地北、海阔天空胡乱的吹,反正吹牛不犯法。 牛三叫余胖子家娃娃余学成去李老头家打两斤包谷酒来。闲谈中,不知不觉酒完了一半,等到杜花花回来炒了菜喊吃饭时,他两又在饭桌上喝了起来。村里老李头酿的包谷酒是远近闻名的,是农村人的“五粮液”,喝多了也不上头。等到桌子上的菜吃得差不多时,两斤包谷酒已见了底。他们的舌头也不听使唤了,趁着酒兴,余胖子讲起了笑话。 “有一天,花花身体不舒服,具体点吧,是“那点”不舒服,我带她到县城妇女儿童医院看医生,经过医生细致的检查,医生说是:“宫茎糜烂”,你猜我婆娘咋个说”? “咋个说?”牛三大瞪着醉醺醺的眼睛问余胖子。 “你敢,你敢说?”杜花花抢过话:“你敢说出来,老娘今晚上就不跟你睡一张床。” 余胖子忍不住笑讲开了,医生说“宫茎糜烂”,我婆娘听成“一公斤煤炭”, … … 哈哈哈、在医院竟然想得到一公斤煤炭。 说完余胖子笑得前仰后合,杜花花也笑弯了腰,牛三笑得从板凳上坐到地上好长时间爬不起来。 余胖子接着说,“还有,那天隔壁张小宝家娃娃穿上一件新衣裳、很好看,我婆娘问张小宝多少钱买呢,张小宝说我爸爸十块钱买呢。你猜我婆娘又是咋个说的?” “咋个说呢”,牛三坐在地上眯细着眼睛问余胖子。 杜花花笑着打岔:“不要说了是,我不是耳朵不好使,没有听清楚嘛,拿我的缺点开玩笑,你怕是真呢不想跟老娘睡觉了”。 “不要钱呢” ……、“国家发呢”……,哈哈哈… … 笑够了、也笑累了。杜花花本来有只耳朵就不怎么好使,她说,在医院那天太日气了,本来自己身体就不舒服,耳朵又不好使,当时也没想到旁边那么多人,我一句话整来一大帮人都笑我,医生都跑到外边笑了半天才回来。 “哎、人没有文化好恼火、耳朵不好使笑话就更多了”,杜花花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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