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役”硝烟散尽，征服者百感交集，因为对手正是自己，相信从驾校毕业者多少都会有类似复杂的情结。当我们也能驾车驰骋时，学驾的日子历历在目，那其中有着一样的征服别样的精彩。

一

人到中年了，又从零起步当了一会学生，而且当得很艰辛，有一种把自己拍偏撕碎给了人看的疼痛和羞怯，有一种征服后的解恨与畅快，就像豁开肉拔刺似的，才叫一个欲罢不能。而这个地方就是驾校，在这里无论你是否乐意，都必须在似与非似间学会把住两个方向盘，一个是为车掌舵，另一个是为自己掌舵。或许有人会说，我都几十岁，还就不信这个邪了。那你就试试，到驾校走一遭，看看谁会改变谁，谁会在诅咒中摸爬滚打，谁会一次次拷问自己蠢嘛，谁会在最后一关考试通过后孩子般狂喜。千万别说你不会，在驾校天才与笨蛋一同起跑，谁能笑到最后全凭毅力和恒心，说白了，就是看谁经得起折腾。

离开那“桎梏”半年多了，受过的苦已被时光冲得慢慢淡去，极力想去回味的只是学员与学员，学员与教练间那些美好与感动。从拿到驾照的那刻起，真的会想通许多道理，人一辈子要路过许许多多像驾校一样的站点，无论这一站多么小，你都不能忽视，都要拼力的去争，去冲，那怕累得一身臭汗毫无结果，但是只要拼过，追求过，便会品尝到这过程的甘苦与快乐。所以这一站只要不输掉自己，谁都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在驾校这个鬼地方，总是骂声多于笑声，有教练骂学员的怒吼声，有学员骂教练的私愤声，也有学员之间的幽怨声，还有教练对学校的责难声。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驾校就是条叉路，如果生活还停留在“两轮时代”，往这儿拐弯的能有几许，跑这儿找罪受的又有几个。人这东西古怪得很，舒服了便想生事，有事了又总怨天尤人，或者人原是不该闲着、福着、惯着的，只有多经些磨难和折腾才会懂得珍惜，才能知道把握。所以当许多陌生人因为一个共同目标，从原本舒服或相对舒服的环境，集聚到一个生分懵懂的地方，难免会生出许多的不自在，少不得磨擦出“患难”真情，而这份情感杂乱中略带直白，叫你说不清对目标的追求是执着还是赤裸，是深刻还是狡狤，或许是被操控的无奈。

这感觉最深处在小枫，她因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走路拄着拐都费劲，想不到她也来学车。看见她，真吃了一惊，从前粉桃一样的脸变得粗糙黑红，只是笑眼依然，她朗朗地说，我都学五个月了，场地（考试课目）还没过。我的伙伴们忙跟着附合，是挺难的，到这儿才觉得自个这么笨。小枫笑了，什么呀！瞅瞅我们几个不都咬牙挺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远处的残疾人教练车旁，一男两女三个学员，有拄双拐的，也有拄单拐的，正聚在一起热闹地说着什么，伙伴们顿时缄口不语。小枫的话匣子却打开了，原来残疾人考驾照更要难上几倍，每个课目都不可能一次通过，小枫光场地就考第五次了，她说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第四次考试时考官可怜又可惜地对她说，不好意思了，你再练练，下次一定让你过。伙伴们一听就骂考官不近人情，残疾人考试是人工监考，抬抬手不就过了嘛，卖什么假人情。还有人支招，脑子别太死，得给考官意思意思。小枫苦笑，还是咱没学好呗，我再练，不信过不去。再说，我将来要买出租车养活自己，这关过不了咋行。大伙的话卡壳了。

此时，一位个头不高拄着单拐的男子费劲地从远远地办公楼方向走来，尽管是初冬，阳光不烈，但是他的额头渗着密密地汗珠，气息也很急足，手里紧紧捏着两张票据，给，收好了，这是你的，都办完了。小枫很安逸地接过来，仰起笑脸望着对方，谢谢，又让你辛苦了。原来，那位男子专门给小枫交补考费去了，从训练场到办公区有2000多米，正常学员都嫌路远不想走，小枫的同学吃力地走了一个来回，还一连声地说，谢啥，不就多走两趟路嘛。男子的话，让我们这些全须全尾的人脸热心跳，刚才谁在跟同学抢车，生怕少练一反，谁偷懒不去买水，谁推脱太忙不打扫卫生……可是小枫的同学都那么热心，别看他们行动不便，却总是替别人着想，在训练场上根本听不到他们争吵着抢车，看见的总是他们鼓励的眼神和加油的神情。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有人喊小枫上车练习，她费力地站起来边挪步边回答，没到我呢，该叶姐姐了，让她上吧，我不着急，等会儿再练。我的伙伴用钦佩的目光送小枫远去，像是心有所悟，可教练车刚停，又有人蠢蠢欲动要抢车。看来人这境界在更多时候只是灵光闪现，真把心净化成空气着实很难。

再见小枫时，她已过了路考，就等拿驾照了，她和女伴牵着手，开心得像个天使，祝贺吧，我们总算毕业了，我们有本了。那一时，恍然觉出，驾照对小枫和她的伙伴就像隐形的翅膀，带她们飞，给她们希望。无论将来是否真的开车上路，这段历程，终是她们翱翔的勇气和信心。

二

还有一个女学员刚烈如火，在众目睽睽之下边哭边控诉教练的“法西斯行为”，这位女学员模样较好，穿着得体，大概真是让“逼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在场地边跟驾校负责人喊上了，我掏钱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找骂找损的，他凭什么撵我下车，挖苦我笨，我要是会开车还上这儿来受这份罪，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窝囊气，要么退学，要么换教练。看热闹的都自叹不如，太猛了，是得有人这么闹腾一下。学校紧着忙把女学员劝走了，事后听人说还是不换教练，怕开了口子今后难管理。再后来，据说女学员托关系找人换了教练，那位被他换掉的教练预言，谁接她谁倒霉，就等她考不过，向学校讨说法呢。更有一些好事者在等着瞧热闹，女学员顶着压力发了狠劲，班也不上了，风吹日晒也不顾了，豁出来练，结果门门都是一考过关，成为学校的热点人物。这事一度成为佳话，但效仿者寥寥无几。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蠢才，而是缺少发现和激励，许多事情并不是注定失败，而是缺少坚持。

读过《老人与海》，就会知道坚持是多么伟大的品质，圣地亚哥84天没有打到鱼，而他在坚持，可当他终于打到一条大银鱼时，又遭遇了鲨鱼群最猛烈的打劫，但是他仍在坚持，他有一个信念：“人生来就不是被打败的，你可以毁灭他，但是不能打败他。”生活就象大海，谁也不可预料前途，谁也无法猜测下一站会碰上什么人，什么事，但只要自信不丢，胜的机率总是大于败的机率。

三

同学中最叫人不可思异的是年过五十的中学老师牛哥，他很认真，却也真的不开窍，别的组多是教练折磨学员，可他快把教练整疯了。他是不顾家人反对执意来学车的，刚来时信心十足，从容乐观，可是一练桩考就露怯了，不光找不到点，而且方向感特差，每天他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上车次数最多，跟教练斗嘴最多，练车收效最少，才一周时间，人就变得少言寡语，常一个人对着桩考的两个库发呆，还不时拿出纸来比比划划。大伙怕他练出了魔怔，就没话找话地劝他想开点，可是越这样他越不答理人。

有一天，我和一个女同学凑过去瞧他手里的纸，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画的桩考图，图上密密写着角度、数字，用不同颜色标着钻杆、移库方向。太刻苦了，大伙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牛哥的脸上渐渐浮出笑意。教练也凑过来，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这么学下去只能越来越糊涂，收起来。牛哥的脸忽一下白了，瞬间又绿了，把那张图死劲地折了又折，极不尽愿地塞进兜里。大伙都怕这老哥压不住火，可他没有，我们毕业离校时他才考过了一门，听说还在忍，不知是忍自己还是忍环境。

许久以后，同学说他还没考过，而我终无勇气问候他，但却深信他最终能考过，因为他对抗的不仅仅是一本驾照，他是在征服自己，证明自己，或许他也像圣地亚哥似的每晚都梦到狮子。

四

驾校的科目设置也蕴含着人生哲理。让大部分学员头疼的压饼子，也就是过连续障碍，着实让人感觉到不同一般的考验和磨砺。其实压饼子并不是从上面压，而是让车轻松自如不碰不擦地越过饼子——轮胎，看似不起眼的六个饼子成了六个山头，我们班17个学员能一趟顺利攻下山头的不多。看那些压饼高手，酣畅淋漓地越过小山包，人人都会鼓掌，可大部分“吃”饼高手，艰难残烈地压过饼子，好不杀伤自信。生活不也是这样嘛，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难得到，顺其自然，平和心态，反而会水到渠成。

而科目S弯考验的是一种柔中带钢的美，像在告诉我们人生常常急转弯，大转弯,小转弯,弯弯都要多思量，左转弯,右转弯,转弯为的是天地宽。所以在驾校的日子里，不管是谁，不管车学得是否灵光，心情都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碰便宣泄成诗行无限。

再忆学驾时光，心淡如水。说穿了，驾校不是炼狱是铸造间，在这里你要把自己打碎后重塑。因而，一本驾照考下来，每一个课目都像一段浓缩的人生，每一次考试都是人生的拐点，不管你是否愿意，驾校在传授技术的同时给你更多思考空间，教你懂得回旋，懂得转一把峰回路转，退一步海阔天空。学驾更是自我回炉，自我解剖，自我鼓励，让人生在疼痛中快乐，在酸楚中飞翔。

作者：宁夏煤业集团太西洗煤厂组宣科赵玉林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