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今年麦子别看播种晚，长势还不错。是苍天有眼，怜惜农家人的艰辛。二弟这样说事出有因，去年秋季雨水大，秋分该种麦时地里还有积水。寒露过去了，很多洼地无法播种，家乡人都急了，有人把麦种撒到了泥水地里，种子泡软了，变烂了，地里光秃秃没青苗。到过年立春后很多人才把麦子种上。母亲告诉我，春天播种的麦不分蘖，产量低，因生长期短收获的麦子磨面蒸馍粘牙不中吃。母亲叹息说，一家一户种地，原来的排水沟渠都毁坏了，遇大雨无法排水，苦的还是农家人。没想到八十多岁的母亲竞有“忧民”心怀。我忘不了的是农家人收麦时紧活忙劲。

农谚说：麦熟一晌，蚕老一时。昨天看还呈绿色的麦杆，第二天就是一片金黄。老家的鲁西南平原，麦熟时分外壮观。一方方麦田望不到边，象视死如归的骑兵方阵。麦杆齐刷刷，气昂昂，麦穗扑棱棱，沉甸甸，大地一片金黄色，飘拂着醉人的醇香。这时候的农家人站在地头，手里握着锋利闪光的镰刀，眉眼带笑，兴奋而又陶醉，心情愉悦的似嫁女娶媳办喜事，心窝里都能飞出笑声。年长者会抬头望天，自言自语念叨：老天爷多给几天好日子吧，麦子入囤了给您蒸最白的馒头上供。老人说这话时很虔诚。收麦被农家人喻为“龙口夺食”。大集体时，收麦全靠用镰刀。男女老少齐上阵，能挥动镰刀的全加入割麦行列。连八十多岁的老人，七、八岁的孩子也到地里捡拾麦穗。农家人最怕收麦变天下雨，遇连阴天，麦子在地里一倒伏就会出芽，农民一年的生活希望就会落空。收麦一开始，农家人干起活都变的疯狂起来。人们排成一排，头戴草帽，肩搭毛巾，男人大都敞着怀，年轻小伙都光脊梁，人人弯着腰，不抬头，左手揽麦，右手挥镰，一股劲地往前割，没人说话，满地都是刷刷的响声。中午除老人孩子外都不歇响，啃几口干馍，喝一肚子凉水，略喘口气就开始干活。三天过去，男人女人的脸都上了油漆般泛着光。农家人要吃上新麦馍，人人都要脱上一层皮，掉上几斤膘。伟大诗人白居易有一首诗《观刈麦》这样写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岗。足蒸暑士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借惜日月长……”农家人收麦真叫忙。

收麦忙，打场更忙。生产队的打麦场有三亩地大小，堆满了麦子垛。满场摊开了收割的麦杆，夏季风热太阳毒，中午10点钟就开始套上牲口碾场。一匹黄马、三头毛驴、两头黄花牛各拉一个石磙，石磙又拉一扇磨石，石磙的吱吱声、磨石的摩擦响、赶牲口吆喝声、马匹的喷气声、偶而的驴叫声和一声声鞭子响，汇聚成特有的农忙交响乐，很富有诗情画意的农忙画境。突然间西北天空飘来一块黑云，一声雷响，人们慌了，赶忙把牲口拉过一旁，拿杈、拿扫帚、拿落耙、拿木锨、拿木推，忙成一片，等人们忙活完了，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抬头看天时，发现太阳把黑云吃了，老天爷开了场玩笑。便又拉垛摊场碾麦子，场里交响乐又欢唱起来。大集体年代麦收忙，往往要近一个月时间收割碾打，才能做到粮入仓。尽管分到家户的麦子不多，但家家都做几顿新麦子面馒头。白面馒头那个香呵，真真令人难忘。只有经受过了那份炎热、那份辛苦、那份操作、那份忙活的疯狂，才能感受到麦香的浸入心脾。我有30年再没有用镰刀割麦子，尽管参加工作后天天吃馒头，却怎么也吃不出少时家乡馒头的甜乡味。

往事越千年，换了人间。如今的农家麦收今非昔比。收割机开进麦田，一亩麦子十几分钟，麦粒装进袋子，麦杆吐进麦地还田。家有几亩麦子，上午收完，下午即可点种玉米、大豆。赶艳阳天把麦粒拉到农家水泥路上晒，三天过后，麦粒咬进嘴里嘣响，装袋入仓后麦收忙即完。不用急，不用燥，不用喊，不用叫，不用疯狂忙活，更不会用镰刀割麦手上打泡，收麦时联系好收割机，开着农用三轮，车上放着啤酒，在地里渴了嘴对瓶口吹喇叭。二弟说如今当农民也挺清闲，就是一家一户抗不了天灾。前年二伯在路上晒麦子，突然下起大雨，没人手帮忙，四千多斤麦子被雨水冲进沟里一半还要多，二伯气得睡了几天。虽然现在农家人麦收不那么忙了，但我忘不了大集体年代麦收时热火朝天的情境。

本网通讯员：陕煤铜川徐家沟矿宣传部 范月孔

编 辑：徐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