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母亲是一位不善言谈的农村妇女，她性格倔强，做事认真，骨子里有种男人的气质，这也许是她从小跟着外祖父长大的缘故吧。外祖母在我母亲出生十个月后因病去世，外祖父从此就再未结婚，一手把我母亲拉扯成人。所以母亲深知外祖父一生不易，对他白百般孝敬，哪怕是几根腌制的咸菜，也要跑十几里路回趟娘家给老人送去。外祖父一生没有别的爱好，就好喝点酒，所以母亲无论多忙，总会领上我隔三岔五地给他送去一瓶散装的高粱酒。在去往外祖父家的蜿蜒小路上，印满了我童年的脚印。

母亲不但对外祖父如此，对我的爷爷奶奶更是孝顺有加。母亲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奶奶倒尿盆，洗漱完毕开始做全家人的早饭。经常是她把一切都料理好之后，婶婶们才懒洋洋地起床。我曾私下问母亲，同样是做媳妇的，为什么她们不做这些？母亲听后严厉而简单的回答我：“首先要自己做好”。话是这么说，我仍愤愤地想，你要求自己做好就行，干嘛那么严格要求我，每天早晨做饭时，让我去打扫爷爷奶奶房间的卫生；平日里不许跟长辈顶嘴；不许跟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吵架；爸爸每次从外面买回来的好吃的，给爷爷奶奶尝过之后我们才可以吃；对我的学习那就更甭提了，考不好是会挨打的……总之，那时候提起母亲我心里就发毛。

那年我十岁，上三年级，麦收时节，学校组织我们去给生产队拾麦，是有偿劳动。几天下来我竟从老师那里领到了一块二毛钱，那时候的孩子难得有这么多的钱。别的孩子拿上钱就一窝蜂似的去买冰棍了，而我却把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放了学，我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地走在去往 外祖父家的小路上。进了村子，我直奔小卖铺，买了二十块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糖，然后又让店主找了一个干净的空瓶子，灌了一元钱的散装高粱酒，就这样一手用衣角包着一堆红红绿绿的水果糖，一手提着酒瓶子进了外祖父的家门，我气喘吁吁地告诉外祖父：“我拾麦挣了钱，给你买了糖和酒。”外祖父“呵呵”地笑起来，不知怎的竟笑出了“刷刷”的眼泪。

吃过饭，我才猛然想起放学时老师说过的话，下午要考试不许迟到。我起身要走，外祖父坚持要送，他哪里能跟得上我，出了村子我的身影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无论我跑得多快，最后还是迟到了，试卷答了没一半，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第二天试卷发下来，我一看仅得了45分，这是第一次考试不及格，不知回家要挨母亲怎样的打，但无论怎样害怕也不敢撒谎。回到家，我从书包里把试卷拿出来，颤巍巍地递到她面前，惊恐地看着她的脸。母亲接过卷子，平静地看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把卷子答完你会考的很不错的，外公昨天来过，我都知道了，我今后不会再打你了，因为你开始做人了。”

母亲认为，孝敬老人是做人的起始，如果连这点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即使学习再优秀，将来对社会对家庭都不会是有益的。母亲没有食言，从此真的再也没有打过我。

作者：陕西省蒲白矿务局铁路运输公司工会王兰霞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