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信:外 婆 | |||
煤炭资讯网 | 2012-2-9 12:28:04 散文荟萃 | ||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很早就想写一篇记念她的文章了,由于年代久远,往事瑣碎,迟迟没有动笔。斗转星移,岁月沧桑,转眼我已到了垂暮之年,近日常常梦起外婆那慈祥的面容。她的对我的养育之恩,至今难以忘却,撰写此文,以资怀念。
我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当我六七岁时父亲病故,母亲改嫁到长安县农村。弟、妹年幼随母亲去了。我已懂事寄居在外婆家。外爷靠搓卷烟谋生。就是将批发来的整捆卷烟用水喷湿,去掉烟筋,再将烟叶撕开。为了节省材料,外爷将烟筋用水泡软,再用针划开成细丝切碎,夹在卷烟中间。外婆和我们经常在划烟筋时将手指戳烂。卷烟时在椅子上放一块青砖,将三寸多长的烟叶一头用浆糊粘在青砖上,在另一头放上碎烟叶卷制而成,然后用报纸包成十枝一盒。每天早上外爷将制成的卷烟装入竹篮,上街批发给小摊贩,买回三五斤杂合面。当时,我家可以说家无隔夜之粮。 外婆是个三寸小脚,头发花白,身材不高,眼神不好,走路摇摆,不大稳当,却十份勤劳。她经常给人家拆洗被褥,缝补衣服,以贴补家用。夏天到郊外挖麦根、秋天到公园扫树叶当柴烧。两手磨满了老茧,却从不停歇。外婆没有儿子,就母亲一个独生女,因此对作为外孙的我十分疼爱。晚上外婆在油灯下一边给我缝补衣服,一边给我讲故事。外婆不识字却会背三字经、百家姓,背得滚瓜烂熟。还常常给我解释里边的典故,像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等。讲着、讲着我却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外婆还在给我缝补鞋袜。她告诫我:富活德行,穷活志气;好好学习,日后干大事,有饭吃。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打内战,物价飞涨,拿一大把金圆券买不到一斤面。外婆家生活更加困难,我放学后经常挨饿,有时吃个半饱。为了度日,外婆到市场捡菜叶,回来用杂合面加菜叶熬糊涂。即便这样,外婆先给外爷和我盛,她自己则喝稀汤或铲锅低。 外婆对我很关爱,有两件事使我终生难忘。一是在旧社会,冬天特别冷,滴水成冰,我穿衣单簿,手脚经常冻的红肿,裂开血口,疼痒难忍,无法写字。外婆天天用树叶烧一锅热水,给我洗手脚,敷上药膏,细心包扎,直到痊愈。二是有次我患重感冒,三天三夜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水米不进,骨瘦如柴。这可吓坏了外婆,她住着拐杖,一摇一晃,跑了几条街给我寻医抓药,之后煎药喂汤。几天后我能起床,外婆因劳累过度病倒了。 由于物价一日三涨,学生的学费也在上涨,外婆家负担不起。于是我到我的大伯、叔父家求援,他们多少给一些。后来学费由一学期交改为一月一交,我往往因拖欠学费被老师罚站,后来老师劝我退学。在外婆鼓励、帮助下,我利用暑假走街窜巷卖报、买甘蔗,以作弥补。最后经过很大周折读到高小毕业。 四八年到四九年,我先后到大伯家和叔父家读初中。虽暂得温饱,也可读书,但总是寄人篱下,经常受气,五零年初我投笔从戎。五三年当我回西安时,外爷还是搓卷烟,外婆还是给人家拆洗被褥。后来生活略有好转,外婆从乡下我母亲那把小妹接到西安上学,直到小学毕业。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外爷病故,外婆无依无靠。这时小妹已成家立业,就接外婆到她家奉养。这时外婆双眼患白内障,戴上老花镜,给重孙缝缝补补。妹妹是学医的,有一年她参加医疗队下乡,只好将外婆送到母亲家。外婆已八十高龄,身体依然硬朗。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把一个农家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歇息时泡一杯茶,吸一袋烟。数年后,外婆无病而终,享年八十四岁。 外婆是旧时代的一个普通家庭妇女。她的一生经受贫穷苦难,却慈祥乐观,和蔼可亲;她虽目不识丁,却懂得做人的道理,为他人着想;她虽贫穷,却用一双勤劳的手,度过多种难关;她是一个平凡人,却做到平凡人做不到的事。回顾我的大半生,虽没有达到外婆所期望的“干大事”,却做到自食其力,丰衣足食,养育儿女。这都归功于外婆对我的教导。 外婆已作古多年,她却永远活在我的心中。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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