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尸骨遍布的墓冢是表叔连拴劳在修整果园时发现的，就是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北方农民揭开了历史上惊心动魄的宋金卤阳湖之战鲜为人知的内幕。说起八百多年前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这场鏖战，不得不说说北宋王朝末年的靖康之耻。

 

      金宋伐辽是北宋王朝最大的失误。几年的往来，金国君臣对宋朝军事实力已经心中有数，而富庶的中原对女真奴隶主贵族的诱惑是他们无法抵挡的。于是，金朝全国总动员，起中京、上京、东京、平州、辽西、长春六路兵马和云中等地的辽国降军，共十余万大军，以一年多以前的张觉事件为借口，撕毁宋金互不侵犯条约，预备分两路南征。

 

     公元1126年，关外的游牧民族女真族在灭辽之后越过国界，挥师南下。这时候的北宋王朝也是雪上加霜，收编的前辽国降军反复无常，再次叛变，他们打开河东河北的门户，投降金军。其中燕京守将郭药师利用手中的万余常胜军裹胁六万宋军投降。随后，东路金军以降将郭药师为向导，避开宋军防御巩固的真定河间中山大名等要塞，冒险进军，在相州附近渡过黄河，靖康元年正月就将北宋王朝的京城汴梁围了个铁桶一般。

 

      其实在道君皇帝即位初期的宣和元年，就有了不好的征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在悄悄地散布小道消息，说在景灵宫有人发现太祖的神像流泪水，先帝神宗的庙室便殿地上铺的方砖缝隙间不时有鲜血流出，扫了又出，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有人便说了，这是老先人伤心，为后人看不住门户而落泪滴血。

 

      女真族是中国古代生活于东北亚地区的古老民族，大约在松花江和黑龙江流域以及俄罗斯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据《金史•本纪》记载：“金之先，出靺鞨氏。靺鞨本号勿吉。勿吉古肃慎地也。元魏时，勿吉有七部：曰粟末部，曰伯咄部，曰安车骨部，曰拂涅部，曰号室部，曰黑水部，曰白山部。隋称靺鞨，而七部并同。唐初，有黑水靺鞨，粟末靺鞨，其五部无闻。”

 

      当人们提及那些以卓越的个人素质改变历史的英雄人物时，大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不应该被遗忘。正是他，率领着女真这个弱小的渔猎民族，走出白山黑水。在他打下的事业基础上，他的族人在不到十年时间内就先后消灭了辽和北宋这两个庞大的国家，彻底打破了原有的政治格局，中国的历史也因此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金王朝皇室贵族属于女真族完颜部。完颜部居住在鸭绿江上游及图们江流域，女真族是由这一带的朱里真人组成的，与采集珍珠的居民有关。完颜一词，是从汉语“蜿蜒”音转的女真语。依傍绥滨蜿蜒河而居的黑水靺鞨一支，如星散一般分布各地以后，就以蜿蜒河之名来作为姓氏。“蜿蜒”、“完颜”乃是同音异写。所以，完颜部作为黑水靺鞨一支，是从蜿蜒河畔辗转游徙，迁移至阿什河之滨的。天长日久，女真语“完颜”演变为汉语的“王”。完颜氏，是女真族中的王族。女真族从长白山移居黑龙江中游，而完颜部就定居在完达山。完达山，相传是完颜部人女真王到过的地方，主峰在黑龙江中游北岸的俄国境内。

 

      荒淫无道的道君皇帝——宋徽宗赵佶听说金人来了便日了急，匆忙间将皇位传给太子赵桓，决定率蔡京、童贯等几个亲近的大臣逃到南方避难。

 

      蔡京是什么货色？实际上是徽宗朝的大奸臣，因为他的名声太臭，和后来的主和派代表人物秦桧一样，虽然写得一手好字，但人品极差。蔡京是宋徽宗艺术上的“知音”，政治上的“导师”，生活上的“良伴”，名符其实的北宋第一大奸臣。蔡京被史书称为北宋最贪渎的权相，他任相期间，巧取豪夺，民怨沸腾。太学生陈东上书，称蔡京、童贯等人为六贼，蔡京更为“六贼之首”。宋钦宗即位后，蔡京被贬广东，病死途中。蔡京曾四度被罢相。奸臣蔡京在历史上留下了千古骂名，“骨朽人间骂未销”。

 

      太子赵桓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扶上宝座的，说句心里话，自己是不愿意即这个该死的皇帝位的，国将不国，千疮百孔，被父亲糟蹋得不像样子，朝政被六贼把持着，自己做这个危难之际的烂皇帝，的确是替父受过做替罪羊。
为了不做皇帝，赵桓寻死觅活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道君皇帝没了辙，就去找太子的母亲郑皇后，说太子必须当这个皇帝，不当就是不孝。郑皇后心里明白，这是让儿子为难，但也没有办法，就代皇帝去传旨。太子哭天抹泪，死也不当皇帝，说不孝就不孝，大不了出宫做一个平民百姓。郑皇后难过得落了泪，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可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蔡攸、王黼等大臣一起拥进来，把黄袍强行披在太子身上，抬着就往大殿里走。抬到宫殿西廊下时，赵桓又昏过去了。赵桓被迫登上了皇位，这样一来，徽宗就变成了无官一身轻的太上皇。抵御外敌、治理国家的担子卸下来了，徽宗决定到镇江去烧香祈福。实际上，徽宗不过是怕金军攻到汴梁，以烧香的名义逃跑而已。跟随徽宗去镇江的，都是蔡京、童贯等一帮大奸臣。童贯不顾前线战事紧张，竟从西军中调来两万精锐部队，充当徽宗的保镖。

 

      如坐针毡的钦宗赵桓正在宝座上愁眉苦脸，金东路军的迅速挺进使得宋朝措手不及，河北边防顷刻瓦解，而京师禁军在女真铁骑的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他听从几个老臣的建议，只得整编残余败军坚守汴梁城墙，同时紧急起复已经年老致仕的大将种师道，命他火速率领陕西军队东下勤王。钦宗叹息，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死马当活马医吧，听天由命看运气。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跌进，爬在地上哭泣着说：

 

      “万岁爷，大事不好，金贼斡离不攻城，景阳门告急。”

 

      听了这等坏消息，钦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此时的景阳门保卫战正酣，李刚率宋军奋力抵抗，双方伤亡惨重。金兵死伤不计其数，攻城的斡离不急得直跺脚，只得移兵攻打陈桥等地。

 

      谁知守卫此地的又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李刚，气得斡离不骂娘：

 

      “姓李的，我日你娘，你他妈的真是我的克星。”

 

      这个斡离不是金朝皇室宗族，强悍骁勇，名完颜宗望。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达到目的为原则。恰好城内派人议和，说有话好好说，动武不好伤和气。斡离不打心眼里偷着笑，真是瞌睡了送了个枕头，他笑话宋营里软骨头居多，没有几个像李刚一样的。

 

      于是，斡离不狮子大张口，开了天价，说不打可以，不过要满足自己的条件。宋营使者说，只要不打，什么话都好说。

 

      斡离不提出的条件相当苛刻：赵宋犒劳大金金币五百万两，银币五千万两，牛马万头；宋主须尊称金朝皇帝为伯父；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给金国；须以宰相亲王作人质。只要满足以上条件，议和就成功了。

 

      宋营使者满脸堆笑，说以上条件好说好说，马上回去给万岁爷汇报。

 

      不久，各地勤王的队伍相继来到汴梁城外，有京畿北路制置使种师道及统制官姚平仲，以及刘光世、王渊等人。种师道来自陕西，人称大种经略，他的弟弟种师中被称为小种经略。老将军这时候已经年老致仕，听说朝廷有难，不顾年迈，毅然率军东下勤王。

 

      斡离不见好就收，率部满载而归。

 

      金人刚走，道君皇帝就从南方回来了，入居龙德宫，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在靖康元年六七月间，汴梁城附近的人们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征兆。人们都在说太白星忽闪忽闪的，连那倒霉的扫帚星也出来了，尾巴拉得都有几丈长，扫过帝星、文曲星。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看来不是假的。后来的史书上也有这样的记载。

 

      于是，汴梁城内的老百姓偷偷地议论，说那扫帚星出现了，还扫过帝星，看来金贼的阴魂不散，皇帝老儿的霉运没有过去，很有可能就要降临，不是一年就是半载。

 

      后来的事情果然被人们言中了。金人在不到半年后的八月间就大举入侵，将帅除了上次的斡离不之外，还有金国宗室粘罕。他们说上次撤走的时候，宋人没有满足他们的撤兵条件，得把以前的帐算清。

 

      仅仅四十天后，汴梁城就失守了，道君皇帝和他的儿子皇帝作了俘虏，除了康王赵构在外举兵勤王，宗室数千人悉数随二帝北辕。

 

      在城破之时，钦宗恸哭流涕，说悔不该当初不听种师道等忠臣的良言，以至作了俘虏受辱。

 

      这一年是公元1127年，宋钦宗靖康二年，金太宗完颜晟天会五年。

 

      勤王兵败——陕西文官们的再次努力

 

      在第一次勤王中，陕西正规军损失惨重，解救太原的两次夏季攻势均以失败而告终，小种经略种师中也在山西榆次遭遇金人完颜娄室部的歼击而阵亡。

 

      当金人再次南下围攻汴梁城的时候，陕西宣抚使范致虚匆忙集结军队，开始大量动员乡兵保甲组织勤王。

 

      当陕西的勤王军队到达豫西的陕州时，瞎瞎消息就传来了，紧接着也收到了宋钦宗停止各路勤王军的诏书。

 

      军心一下子大乱。是进还是退，勤王军高层里发生了激烈争执。

 

      侍卫马军都虞候刘光世说皇帝已经被俘失去人身自由，诏书极有可能是矫诏，不是出自皇帝本意，理应继续进军，把两个皇帝从金人手里夺回来，但目前金人士气正盛，仓促进军没有把握，应该避其锋芒，从长计议。

 

      同州知州唐重建议范致虚应该慎重从事，不可盲目出击。唐重的部属傅亮说陕西的军队本来就是杂牌，中央的正规军把金人都没有办法，咱们又能怎么样呢？不如闻早退回去坚守关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范致虚说傅亮是放屁，执意进军。

 

      于是勤王军兵分两路，刘光世没有和其他几路同行,南下虢州，迂回至汝州。范致虚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他率主力出武关，至邓州千秋镇，结果与闻讯而来的金军完颜娄室部遭遇，前军被金军铁骑冲散，溃军又裹胁后军，勤王军丢弃辎重全线崩溃。范致虚率残兵败将败退潼关。

 

      刘光世则避开了金军的打击，引军至鲁山县。

 

      靖康二年五月初一，金天会五年。

 

     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传来。大宋康王，安国、安武军节度使，河北兵马大元帅皇九子赵构在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一带）称帝，建立南宋政权，改年号靖康二年为建炎元年。这位刚满21岁的青年成了大宋的第十位皇帝，也是南宋的开国皇帝。年初金军攻破汴京，掳掠宋朝开封宗室，女妓，工匠等一万四千余人北上。数以千计的宋朝皇族妇女沦为女真贵族的奴隶，成为他们的玩物——其中包括赵构的妻子，谥号宪节皇后的邢秉颖。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赵构背负着奇耻大辱开始了他漫漫的中兴之路。

 

      康王的出生具有传奇色彩。据说，他的母亲显仁皇后生他的前夜，徽宗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吴越钱主，手挽徽宗的龙袍说：“我将来到你家，希望留住我，好还我山河社稷。”显仁皇后也梦见金甲神人，自称是钱武肃王。后来便生了皇九子赵构。康王出生的时候，宫中红光满室。宣和二年，封赵构为康王。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晓得，康王即位于南京，为高宗，建都于杭州，真是应了钱王还我山河之梦。钱武肃王即钱镠，享年八十一岁，高宗亦寿八十一，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于是，刘光世毫不犹豫，率本部四千余人东进济州投奔康王赵构。刘光世时任承宣使，侍卫马军都虞候，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的职务，是当时投奔康王的级别最高的武官。后来他在宋高宗的御营司任职，转战大江南北，成为赫赫有名的“中兴四大将”之一，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陕西故乡。

 

      天会八年七月，金太宗完颜晟，因四太子完颜宗弼(兀术)渡江攻宋受挫，暂时放弃再度遣军直趋江浙攻灭南宋的企图。根据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的建策，在中原扶植南宋降臣刘豫建立伪齐政权，让其接管淮东、淮西和京西三个攻宋战场，以期建立同南宋之间的缓冲地域。同时为解除南宋对其占有的河东地区侧翼武力威胁，决心集结重兵先攻取陕西地区，遂将攻宋主要方向由东南转移至西北，以右副元帅完颜宗辅替代陕西都统完颜娄室为攻陕主帅，同时将由江南退至六合(今属江苏)地区的完颜宗弼军西调洛阳，企图先攻陕西，尔后入川东下，迂回灭宋。在金军追击下由扬州辗转至越，远在今浙江绍兴的宋高宗，由于不知金朝改变攻宋方略，在完颜宗弼军西调后，淮南仅有监军完颜昌所率金军，犹恐金军再度秋高南下，遂命知枢密院事兼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在陕西发动攻势，以牵制淮南金军，使其不能集兵南下。锐于抗金而又短于用兵的张浚亦急于转守为攻，拒纳曲端按兵据险，先行防御，待一、二年后再进行反攻的正确建策，并将其罢免。他选将治兵，调整部署，自献黄金万两，预借川陕地区五年民赋，集中大量粮草钱帛，以供军需，决心按宋高宗旨意大举反攻，准备先分兵攻取同州、麟州、延州(今陕西大荔、富县、延安)，然后与金军决战。

 

      大国有大国的纵横披靡，小国有小国的生存智慧。西夏皇帝李乾顺在宋金两大强国的战争中保持了谨慎的态度。虽然西夏与金国建立了以君臣相称的政治关系，节庆聘使互有往来，但辽夏旧情始终不能让金国放心。金军大举南侵时，要求西夏从银州等地出兵关中，拖住宋朝的陕西勤王军。西夏阳奉阴违，两面出击。一方面李乾顺派出军队收复自宋夏开战以来丢失的领土和宋朝在边境修筑的城堡，靖康元年十月西夏基本收复失地后，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继续保持中立的态势。另一方面，在收复南线失地的同时，李乾顺还派军由金肃、河清渡河夺取了金国控制下的天德、云内、武州河东八馆之地。天德、云内均为控扼蒙古高原与西域交通的战略要地。西夏的这一举动令金国十分恼怒，立即派完颜兀室率数万骑，名义为打猎，实则对对夏军发动突然袭击，一举夺回河东之地。
金人的这一举动，惹恼了西夏的李乾顺。他在恼怒之下，断绝了与金国的马匹交易——西夏拥有当时中国最好的战马河曲马。由于金军大部还陷在宋朝战场，金国对西夏的逼人态势也无可奈何，于第二年三月，单方面划定金夏边界。西夏拒绝承认，说一只巴掌拍不响，咱们不搞一言堂。

 

      为了巩固西北，在北宋王朝灭亡五年后的公元1130年，即金天会八年，宋高宗建炎四年。金兵大举入侵陕西关中，蒲城等州县相继陷于金人之手。

 

      这些从东北冰天雪地里来的女真人，看到一马平川、土壤肥沃的关中平原，打心眼里高兴，这地方不热不冷，比起以前在寒冷的帐篷里吃牛羊肉的生活条件强多了，如果能在这里安家落户该有多好呀。从当时的全国大局看，江南和宋王朝一直对抗的战局暂时还一刻不能明朗。金朝的统治者就认识到，关中以渭北蒲城为基地，前进不仅可以窥伺长安扩疆列土，后退则能依丰山山脉做屏障居高临下地抵抗取得军事优势。从更长远着眼看还同时也重视“自古长安帝王都”的风水宝地，为金王朝做长期国都打基础。于是金兀术便有了在蒲城兴建紫禁城的念头。

 

      金兀术其人

 

      随着传统评书《岳飞传》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热播，岳飞和金兀术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

 

      据蒲城一带民间传说，在金代统治陕西时期，金兀术曾在蒲城县城北关、兴镇、兴镇西南的曹家庄建有三处紫禁城。

 

      在人们的印象中，金兀术头戴一顶金镶象鼻盔，金光闪烁；旁插两根雉鸡尾，左右飘分。身穿大红织锦绣花袍，外罩黄金嵌就龙鳞甲；坐一批四蹄点雪火龙驹，手拿着螭尾凤头金雀斧，好像开山力士，浑如混世魔王，是个赳赳武夫。其实不然，金兀术，即完颜宗弼，金朝名将，开国功臣，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系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在女真崛起的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其多次率军南征，为日后金国治理中原并改善东北地区落后闭塞的状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女真族史上的英雄。《大金国志》称其年轻时“胆勇过人，猿臂善射，遇战酣，出入阵中，部众惮之”；《金史》本传也谓其在与辽人战斗中，“矢尽，遂夺辽兵士枪，独杀八人，生获五人”，足见金兀术骁勇异常。

 

      中华民族历史上的金宋对峙，出现了两个极其具有代表性的主战派人物，这就是金兀术和岳飞，然而这两个人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金宋对峙，不论是谁成就功名，都会生灵涂炭，于是站在两个主战派的对立面，主和派的代表人物秦桧、挞懒也就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于是乎，金宋之间的关系变成了战战和和、和和战战。在挞懒的主张下，金兀术经营多年的陕西、河南归还给了宋，于是岳飞要直捣黄龙、迎取二帝。当金兀术除掉主和的挞懒后，再次伐宋，夺回陕西、河南，当力有不殆的时候，金宋签下和约划淮而治，而此时的南宋主和派也大占上风，设计密谋除掉了力主抗金的岳飞，保住了江南一隅的百年和平。

 

      两个主战派，两种结果。令人叹惜，将遇良才，谁更胜一筹？历史没有给这个机会。但是，主战的金兀术却意识到了和的必要性，于是有了金宋南北对峙的格局，而岳飞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打，还固执地以为很快就会直捣黄龙，完全不考虑偏安的朝廷根基尚未稳，急需休养生息。

 

      从这一点来说，金兀术看清大局，是要胜岳飞一筹的。更高的是，金兀术在临死前拟定了对南宋的五条策略，第一条就是“如宋兵果举(进攻)，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如果胜不了南宋，就采取以北宋亡国之君钦宗赵桓(兄)“安坐汴京”，扼制南宋享国之君赵构(弟)的办法，并断言：“其礼无有弟与兄争”。 据说，甘肃省泾川县完颜村金兀术后裔、河南鹿邑完老家村金兀术后裔都信奉着一个祖宗传下来的遗训：男人不能娶岳姓女子、女子不能嫁岳姓男子。金兀术的后人和岳飞的后人已经成了不可能和好的仇人。

 

      说英雄，贬坏蛋，中国历史上的哲学从来都缺少辩证法，所以岳飞就成了民族英雄，金兀术成了侵略的洋鬼子。但是，在中华民族多民族融合的历史进程中，入主中原的女真人为促进多民族的大融合的确是做出了极为出色的贡献，这是不可否认的。

 

      历史上的宗弼和人们心目中的宗弼完全是两回事。在历史研究中，宗弼在女真族和金政权中的地位和作用一直被人们忽视。由于长期将国内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对中原政权的战争，说成是外来民族对中国的侵略，这种观点不确切，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实际上是分裂中国多民族国家的观点。由于这种观点而派生出的所谓“爱国主义”是一种狭隘的爱国主义，实际是把少数民族排除在外的爱某一王朝的“爱国主义”。汉族有自己的英雄人物，其他民族也有自己的英雄人物，把历史上像宗弼这样的人物提出来讨论研究，是有利而不是有害的。

 

      在攻陷陕西关中地区之后，金朝的疆域已经十分辽阔，东北到日本海、鄂霍茨克海（今俄罗斯库页岛），北到外兴安岭（今俄罗斯远东地区），西北到蒙古国，西以河套、陕西横山、甘肃东部和西夏交界，南到秦岭、淮河与南宋对峙。金代共三个都城，上京会宁府是金朝第一个都城，1153年海陵王迁都燕京（今北京）是为金朝第二个都城，称金中都，金朝第八位皇帝宣宗于1214年迁都南京（今开封）。历经十代皇帝，存在119年。是我国封建时代最后一个地方政权。

 

      宋金卤阳湖之战的焦点——争夺火药军事资源

 

      金人对关中，尤其是蒲城的虎视眈眈，是有所图的，不论是从政治上，军事上，还是经济上。就好像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无利不起早。

 

      他们在蒲城、富平卤阳湖畔发动的那场鏖战的焦点在于争夺重要的军事资源——火药。

 

      卤阳湖地处蒲城、富平，这是一块开阔平坦的土地，放眼望去，遍地滩涂，荒草丛生，四周高中间低，分为东滩（东卤地）和西滩（西卤地）。早在一千多年前，东卤地就出现天然盐。据蒲城县志记载：“唐大历十年，东池生瑞盐。”附近的乡党们很早就开始晒盐、捞硝。这里盛产卤沙，是配制火药的一种重要军事资源，人们常说的“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火药配制技术已被当地的蒲城居民所掌握。

 

      金兀术于1128年首掠关中，两年后就利用“卤阳湖”之滨的“火药”技术一举摧毁了南宋王朝的战船，取得了黄天荡之战的胜利，并从战略上彻底夺取唯一的“硇砂”资源“卤阳湖”，进而在卤阳湖北岸修建紫禁城建立“陪都”和“火药军事科学研究院”，最后用其“火炮”先攻“宋”陷蕲州。这一系列的政治军事运作都说明绝对是一个卓越的军事统帅，在中华民族的军事将领中应该有一席之位。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历史上著名的宋金黄天荡大战。公元1130年，也就是金人首掠关中重要军事资源——火药后的第二年。4月25日这一天，天气晴朗，江上无风，宋金两军再次交战。金军船小桨多，快速前进，宋军船大笨重，无风难行，再加上金军以火箭射燃了宋军的船帆，一时间，宋军战船火焰连天，死伤惨重。金人运用的火箭便是利用了在卤阳湖得来的火药技术。金军乘机渡江逃回北国。黄天荡大战，宋军虽然功亏一篑，但是对于宋金两国的关系，却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从此以后金军再也不敢轻易南渡长江了。后来宋金之间对峙了将近百年，虽然其间战争不断，但谁也消灭不了谁。可以说，正是韩世忠的黄天荡一战，奠定了南宋一百多年的偏安之居。陕西延安人韩世忠与岳飞、张俊、刘光世，被后世并称为中兴四将，他们为保南宋的半壁河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的画像，至今还留在故宫博物院里。

 

      用今天目光来看，为金国打下大半个中国的女真民族英雄金兀术，在富平战役表现出的军事才能亦可圈可点！此后兀术先后出任金朝都元帅，左丞相，又进封太保，太傅直至太师，独揽全国军政大权。1148年病故后，又是惟一一位以王爵身份赔葬金太祖陵者。殊料五百年后，兀术墓却被毁坏。其时，女真族后裔的满族崛起，屡犯明朝边境。昏庸迷信的明熹宗朱由校，遂下令破坏位于北京大房山的金陵，陪葬金太祖陵的兀术墓亦遭毁坏。今人读史至此，虽笑明熹宗之愚，亦为死不安宁的兀术一叹。

 

      鏖战的序幕拉开

 

      早在建炎元年，完颜娄室所部因前有熙河张深，侧有泾原曲端，后有鄜延王庶，孤军深入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一向谨小慎微的他不得已之下率军东归，将占领的渭河河谷地带全部放弃。王庶遣刘延亮屯兵神水峡，毁黄河浮桥，断金军归路。颇具心计的完颜娄室在陕西的攻势，虽然等同于在渭河河谷进行了一次武装大游行，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但也算摸清了陕西军力和渭河河谷地理，同时获得了几个在河西的支撑点，为下一次秋季攻势奠定了基础。

 

      第二年，金太宗完颜晟拟乘宋西北部精兵东调之机，派兵攻打陕西。金军左副元帅完颜宗翰派遣陕西都统完颜洛索和副都统萨里罕由同州(治所在今陕西大荔县)出兵攻破长安，分兵攻打延安、凤翔府，继而攻打陕、华、陇、秦诸州。南宋陕西制置使钱盖知情后，檄告集英殿修撰、郝延经略王庶，兼统环庆、经原二路兵抗击，随后各路宋兵纷纷响应，金军被迫东撤。

 

      自靖康之耻后，在中原溃散的西军渐渐汇集到宋高宗的周围，他们以刘光世、张俊和韩世忠三大将为首，成为御营司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宋高宗即位后，对军事局势作出了初步的安排。以扬州为南宋小朝廷的根据地，任命宗泽为东京留守，团结留守司四万余人马守卫黄河防线；任命王渊为御营司都统制，团结御营司五万余人守卫淮河防线，保障两淮路和两浙路的军需补给能从汴河漕运至开封；任命唐重接替范致虚为京兆府知府，永兴军路经略制置使，守卫关中。但唐重却没有陕西制置使或是陕西宣抚使的头衔，他只能管理永兴军路，无权调动沿边五路兵马。而且高宗即位后，抽调了大量的京兆府守军赴扬州根据地，留在唐重麾下的战兵只有千人。唐重几次上书，要求节制五路兵，朝廷都没有同意，大概是对唐重的能力怀疑的缘故吧。

 

      建炎四年(1 130)七月，天正热的时候，南宋朝廷的擎天柱塌了。极力主张抵抗金兵侵略的资政殿学士、东京留守、开封府尹宗泽病故，金国闻讯后决意向南宋大规模用兵。

 

      金太宗完颜晟因四太子完颜宗弼(兀术)渡江攻宋受挫，根据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的建议，在中原扶植南宋降臣刘豫建立伪齐政权，形成与南宋之间的缓冲地带。同时，将攻宋的主要方向由东南转向西北，以右副元帅完颜宗辅替代陕西都统完颜洛索为攻陕主帅，并将完颜宗弼由六合县(今属江苏省)西调洛阳，企图集中兵力，先定陕西，尔后人川，迂回灭宋。

 

      此时，在金兵追击下由扬州逃往越州(治所在今浙江绍兴市)的宋高宗，由于不知金朝改变攻宋方略，在完颜宗弼西调后，犹恐金军再度南下，便命知枢密院事兼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在陕西发动强劲攻势，以牵制淮南金军，使其不能集兵南下。

 

 

      据《富平大事记》，南宋高宗建炎四年，金将讹果朵与兀术由朝邑、蒲城进攻富平，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率五路宋兵与金兵大战于富平北卤川(今军寨一带)，史称“富平战役”。这次战役，宋军丧师30万。

 

      此时，金人积极筹划进攻陕西的谋略。完颜娄室先率部驻于河中府蒲津。因蒲津对岸宋军守卫严密，完颜娄室于是留一部攻打河中府，自率一万多女真铁骑潜行至黄河上游的河东，趁风高月黑之夜踏冰渡过黄河，迂回到守河宋军侧翼发动进攻，大败宋军，攻陷韩城，接着南下攻克同、华二州，占潼关，建炎二年正月兵临京兆府（长安）。

 

      京兆府城内守军不过千余人，唐重知道大势已去，便留给父亲一封遗书“忠孝不两立，义不苟生以辱吾父”，决心与城同存亡，向皇帝陛下一表自己的忠心。谁知作为经制副使的傅亮心怀鬼胎，在大战正酣之际，带人出城投降。唐重大骂傅亮误国，率部属数百人血战到底，最后中箭身亡。

 

      攻克长安后，完颜娄室率军沿渭河河谷继续向西攻击前进，一直打到秦凤路，二月攻克秦州和凤翔府。秦凤经略使李复投降金军，凤翔守臣刘清臣弃城遁去，陕西大震。

 

      面对金兵的咄咄逼人，短于用兵的张浚急于转守为攻，拒绝了都统制、威武大将军曲端“按兵据险，先行防御，待一二年后再行反攻”的正确建策，并罢去其兵权。他选将治兵，调整部署，决心按宋高宗旨意大举反攻，准备先分兵攻取同州、延州(治所在今陕西延安市)等地，然后，与金军决战。

 

      八月，张浚发布攻金檄文，命永兴军路经略使吴玠收复长安(今陕西西安市)；命环庆路(治所在今甘肃庆阳县)经略使赵哲收复邠州(治所在今陕西彬县)、延州等地。金国闻宋军出击，急令完颜宗弼率精兵二万由西京(今山西大同)星夜驰入潼关，又令完颜洛索率军数万由河东进屯绥德军(治所在今陕西绥德县)，遏阻宋军，并与完颜宗弼会合。张浚得悉金军主力人陕，遂命熙河路(治所在今甘肃临洮县)经略使刘锡、经原路(治所在今甘肃平凉县)经略使刘镝、秦凤路(治所在今陕西凤翔县)经略使孙渥东进，与赵哲、吴玠会合。五路大军共40万人、马7万匹，向关中平原耀州(治所在今陕西耀县)、富平地区集结。张浚预借了川陕五年民赋，集中粮草，以供军需，坐镇邠州督战，并以刘锡为都统制节制诸路大军，与金军决战。

 

      九月初的时候，刘锡率各路军马进抵富平，完颜宗辅也率金军屯兵于下邽(今陕西渭南市临渭区下吉镇一带)，两军相距八十里。

 

      宋军在富平县城北虏营(今军寨)布防，以一片芦苇丛生的沼泽地为屏障扎营列阵，诸路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以车马为屏障，在宋营外围设寨。宋军部署已完，诸将建议张浚，趁北路金兵完颜洛索部尚未到来之前，先攻南路完颜宗弼军队，各个击破。而张浚自持兵多势众不听，执意致书金营，约定日期会战。金兵因北路军未到，不作答复，缓兵以待完颜洛索会合。

 

      几天之后，北路金军完颜洛索部驰抵富平。完颜洛索率领数十骑兵，登高望远，发现宋军虽多，但布阵不齐，壁垒不固，极易攻破。待宋军约定决战之日，金兵仍然示弱不出，致张浚误以为金军怯阵不敢应战，更加骄傲轻敌。吴玠认为宋军所处地势不利，建议应移据高地，以遏制金军的骑兵，刘锡等人却以为宋军众而金军寡，卤阳湖是天然屏障，又有苇草和沼泽地阻拦，骑兵难以驰骋，吴玠的建议纯粹属于多此一举。为了恫吓金军，刘锡还诈立已被罢官的曲端军旗，以张声势，结果弄巧成拙，被完颜洛索识破。

 

      金军发动进攻是在建炎四年九月二十四日辰时。

 

      大约是早上七八点吧，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宋军大营中的旗杆之时，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闷雷一样隐约传来，金军发动了突然袭击。这正是金军的善战之处，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的金军，攻宋军之不备，完颜娄室先是派出了三千精骑，背负上柴草和土袋，由金将折合率领，一面冲锋，一面在沼泽上投下柴土，不消片刻，刘锡所认为“天险”的沼泽便被金军轻轻松松的填平了。这时的刘锡还蒙在鼓里，睡在被窝梦周公，做着打胜仗升官加爵封妻荫子的美梦。

 

      随后，金军的右翼完颜兀术也发起了冲锋，他们如矫捷豹子一般，急速的绕过了宋军的大阵，直扑已被完颜娄室踩过点的民夫营寨，民夫们的本职工作是运送粮草，虽然宋朝曾明令“丁夫悉持弓矢自卫”，要求民夫们武装运粮，但面对金军这些身经百战的骑兵，无疑不是对手。这些民夫慌作一团，开始朝宋军大阵逃跑。完颜兀术军紧随其后，成功的穿越了宋军最厉害的部队——弓弩部队的射击区，开始直扑宋军本阵。

 

      这个时候，战场的总指挥刘锡才如梦初醒，连忙敲起了军鼓，升起了旗帜，他的信心明显没有远在后方的张相公那么强大，他升起的旗帜，上面秀的是斗大的“曲”字，狐假虎威，借以蒙人。他比张浚更明白已被罢官在万州闲居的曲端对于金军的威摄力。问题是，秀着曲字的大旗，对内宣传，完全是肉麻当有趣，丝毫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因仓促迎战，五路宋军完全失去了联系，各自乱成一团，不能协同作战，兵力上的优势不但不能发挥，在更多的时候反而是种累赘。这一点，张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愿想到的。

 

      刘锡的弟弟刘锜在混乱中表现果断，迅速的平定了泾源军的慌乱，随后大喝着领兵迎头痛击完颜兀术右翼金军。这是年轻的刘锜与完颜宗弼的第一次直接交手。刘锜的勇猛，加上泾源军在曲端的精心调教下，本是西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金军逐渐支持不住。万户赤盏晖所部首先溃败，哭爹喊娘的四下奔散开来。致使完颜宗弼的合扎亲兵和韩常的万人队陷于泾源军的重重包围之中。韩常是兀术的爱将，也是金军中有名的猛将，他以善射而闻名，能开三石硬弓，射出的箭可以直没铁甲，在两宋之交的宋金武人中，能和他匹敌的只有岳飞了。

 

      两军在激战中，韩常被流矢射中了眼睛，他发出了野狼一般的嗥叫，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刻，三国时代的猛将夏侯惇在他身上附体了。韩常飞快的把箭从眼中拔了出来，然后在地上抓几把土，塞在伤口处。他这种异于常人的勇猛，保证了完颜兀术的最大安全，最后两人携手杀开了一条血路，又携手突围而去。年轻的刘锜仅用宋军五分之一的兵力便击溃了金国的王牌部队，这是一支占金军近一半的主力部队——完颜兀术军。但随后完颜兀术整军再战，镇守中军的完颜讹里朵也派来了援兵，两军又重新陷入对峙状态。

 

      金军主动出击这一场影响整个陕西历史、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大战就在富平城东军寨一带展开，边缘直达今蒲城境内卤阳湖畔的宣化、雷坊村一带。

 

      对抗金军左翼的是宋军的环庆军，环庆军主帅赵哲是国家的司法官员，一度在地方上做负责刑狱的文官，他曾和张浚一起在东南地区讨伐山贼，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是以张浚组建川陕班子时，把他也选了进来。跨行作业，宋朝出过很多的人才，比如范仲淹、虞允文、文天祥，但赵哲一没天分，二不努力，所以两军激战之时，他选择了逃跑。有另外一种说法是他没有逃跑，但也没有在阵前督阵。反正怀庆军和金军激战时，赵哲不知龟缩到哪里去了，压根就没见人影。

 

      从日中再到日暮，两军已经交战了六个回合，没有主帅的环庆军已经开始不支，不支的过后便是溃散，当金军的铁骑出现在宋军战线的侧后方时。宋军的全军如被大水冲开了墙堤，一层层开始崩溃。刘锡已经完全对军队失控，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他所能做的，便是和全军一起瞎头昏脑的逃奔了。

 

      金军的伤亡也相当惨重，加上此时已经天黑，血战了一天的金军也是强弩之末，不敢再行追击，当然，他们看到宋军营寨中堆积如山的珍宝钱帛时，也再没有追击的欲望了。富平之战，只是一场击溃战，宋军的伤亡应与金军相当，或许还少一些。但是，川陕的数年所积聚，却损失殆尽。通常的击溃战，对于有强大后备军的军队来说，其实并不可怕，然而，宋西军这次基本是倾其所有而出，地方上只留有很少的后备军，所以富平之战已经基本成为宋金争夺陕西的决定性战役。

 

      如果张浚不继续发昏的话，陕西是还有一线生计的，宋军战败之后，因为兵马并没有过重的伤亡，张浚如果部署得当，利用陕西的北山山系和六盘山山系，集中兵力扼守山隘，发挥西军山地运动战的优点，纵然不能保有全陕，但六盘山以西的广大地区，是不会那么轻易落入金军之手的。可惜雄心万丈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失败，所以当失败的事实摆在眼前时，他“全不晓事”的特点便凸现无疑了，他居然命令五路宋军全部回归本路。然后他大发怨气，迁怒于人，先是罢免了刘锡的所有职务。接着便要砍在战场玩失踪游戏的赵哲的头。赵哲死命为自己辩解，张浚把满腔的恨全部发泄在他身上，亲自拿着铁棍抽击赵哲的脸，抽得赵哲满脸血污，晕死过去。最后在一个小土堆前，被斩首了。

 

      人，往往不能了解自己身边的人，却非常了解自己的敌人。曲端无疑是非常了解张浚的。富平之战后，被软禁的曲端只是说了一句话“我死矣”。

 

      当然，张浚杀曲端，还是有很多因素促成的。战后他的几个心腹爱将如张中彦、张中孚、赵彬、李彦琪等人率泾源军投降金军；他的几个仇家联合起来图谋他，这几个仇家中有王庶、杨斌、康随，还有吴玠。曲端的罪名是“谋反”，负责此案的是曾被他打过一百鞭子的康随。他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指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爱马铁象仰天大呼：

 

      “天不让我恢复中原乎？惜哉！”

 

      呼罢，悲恨交集，泪下数行。

 

      曲端的死，有几种版本，有说是药酒毒死的，有说是被火烤死的。可无论如何，曲端是冤死的。他虽然从不服从指挥，从不援救友军，从不和金军打硬战，直接导致了五里坡、延安府、耀州、彭店原等历次大败，但他的民族大义，是不容抹煞的。他的绝命诗足以为证：

 

      破碎江山不足论，何时重到渭南村。

 

      一声长啸东风里，多少未归人断魂。

 

      有文有武的曲端写的这首绝命诗，也许正是自己一生的一个侧影。

 

      卤阳湖宋军惨败，陕西大震。张浚败退秦州(治所在今甘肃天水市)，据险设防，与金军对峙。

 

 

      公元1233年(金开兴二年，南宋绍定六年)五月，金朝 “南京”汴梁的烟焰渐息，士兵冲锋的喊杀声也渐渐沉寂下来，只有昔日坚城残破的楼橹和充鼻能闻的腐尸味道提醒活着的人们：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地狱般的浩劫。

 

      初夏，本来应该是北方大地最怡爽的季节，微风拂面，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天空往往蓝得让人有身处梦幻之感。忽然之间，汴京的开阳门轰然大开，没有平素森然的羽仪，没有金帝出行的喝呼清道之声，但见一辆又一辆的象辂、革辂、耕根车、重翟车、金根车鱼贯而出。此种礼仪用车，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皇族的专用车辇。各辆车辂均帘盖紧闭，全无往昔的庄严和威赫，不时有男男女女压抑不住的悲泣声从车中传出。车辂的前后左右，站满了蒙古兵士，他们神情紧张而兴奋，扁平的大脸黑黝黝地发亮，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地握得很紧。金朝皇族专用的十数辆大车过后，又有二十多辆新造的大敞蓬车，每辆车中均有数十人，从他们的穿戴上看，都是金朝宗室男女。再往后，就是一大群步行人，大多是释、道、儒三教的掌门人、医官、卜士、工匠、绣女，他们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的被蒙古兵一路驱赶前行。所有这些人中，包括金朝的太后王氏，皇后徒单氏、梁王完颜从恪、荆王完颜守纯(金哀宗的二哥)以及金朝皇宫内有位号的嫔妃美女，共有车三十七辆，宗室男女五百多人，三教、宫匠、绣女无数。这些人的最终目的地是蒙古都城和林(今蒙古哈尔和林)。

 

      当然，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有命活着到达和林。一行人刚刚出城不久，蒙古攻汴的主帅速不台就已经高高踞坐于汴京城外五里的青城高台之上，命人从车辆中一一认真甄别出梁王完颜从恪、荆王完颜守纯等所有金朝宗室皇族男子，点数验身后，大金王朝的男性金枝玉叶们，均被像宰杀鸡鸭一样在路边全部集体屠杀，一个不剩。然后，蒙古各级将领踩着遍地的鲜血，嗷嗷狂叫着，冲入已经吓得没魂的金国后妃美女所乘的车辆中，习惯成自然，把剩下的女人作为攻城战胜的奖赏，数人抓持一个，剥光脱净这些面无血色的美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开始了骇人的轮奸。……暴行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有幸捱过残虐轮奸留下条性命的金朝皇室妇女和绣女们才被押送上路送往和林，据当时的历史文献记载，“在道艰楚万状，尤甚于（宋朝）徽(宗)、钦(宗)之时。”

 

      从公元1128年到公元1233年，时光流逝了100多年，仅仅一个世纪多一点，在同样的地点，竟然又上演了同样悲惨的一幕。只不过，一百年前的悲剧主角是北宋皇族，而现在的悲剧主角正是当年胜利者女真皇族的后代。女真皇族前后左右持刀林立的扁脸兵将，是来自更北面大草原的蒙古人。历史惊人地相似!历史真是一出离奇的大戏!曾几何时，“茹毛饮血、殆非人类”的女真人经过百余年的汉化、文明化，终于成为有秩序的、崇尚儒家理念的、文明世界的一份子。如今，当与他们的先辈类似的更加野蛮的蒙古人纵马而来时，文明化的野蛮人只能向比他们更野蛮的蒙古人俯首称奴。来之不易的文明，在铁火的碰撞下登时化成了碎片!

 

      1235年正月，戊申夜。

 

      蒙宋联军重围下的蔡州城。

 

      金哀宗召集百官，下诏传位给东面元师完颜承麟。承麟这时候的感受和当年金人南下道君皇帝传位于钦宗赵桓一样，说什么也不当那个引火烧身的皇帝位。哀宗说：“朕的身体过于肥胖，不便于鞍马冲杀。爱卿平日敏捷有将略，如果能杀出重围，能保我大金国祚不绝，就了却朕的心愿了。”完颜承麟不得已，满含泪水即皇帝位。 　　

 

      大礼刚毕，南城已被蒙宋占领了，树起了敌人的旗帜。倾顷之间，四面杀声震天，蒙宋军攻入蔡州内城。

 

      金哀宗深知大势已去，对侍臣叹息道：

 

      “我为金紫光禄大夫十年，当太子十年，当皇帝十年，自知没有什么大的过恶，死不足惜。我所遗恨的是祖宗基业百余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君同为亡国之主，只是这一点让我耿耿于怀……自古以来，没有不亡的国家，亡国之君往往为人辱囚，或被绑缚献俘，或跪于殿庭受辱，或关闭于空房。我绝对不会到这个地步！众爱卿你们看着，我将为国而死！” 　　

 

     金哀宗自缢于幽兰轩。金末帝完颜承麟听了金哀宗的死讯，竟还能“率群臣入哭，谥曰哀宗”。“哭奠未毕，城池就被蒙古铁骑攻破了。众人忙着投火烧焚金哀宗的尸首。金末帝泪眼未干，也被乱兵杀死。这位完颜承麟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总计只有一个多小时的为帝时间。

 

      蒙宋联军破城后，完颜忽斜虎率最后的一千多金兵巷战，终于不支，边杀边退。得知金哀宗自缢的消息，完颜忽斜虎仰天叹息：“我的皇帝已经殉难了，我应该追随他而去。”话一说完，完颜忽斜虎奋身一跃跳入水中自杀。余下金军将士血满身，泪满脸，相顾言道：“完颜相公能为国而死，难道我们就不能吗!”于是将帅，下至兵丁，五百多人皆一时跳入汝水自杀，大有田横五百将士殉主之风。

 

      清朝历史学家赵翼认为，这可能是人们常说的因果报应吧，恶有恶报，善有善报。金元二朝对待两宋亡国之君厚薄不同，报应也不同。北宋二帝昏庸失国，寄命仇邦，困辱虽是自取，金国对他们父子宗族困饿污辱乃至杀戮，毕竟太过份；元世祖平灭南宋，免去宋帝系项牵羊的俘囚之礼，并授上司徒，封瀛国公，对于宋氏皇族，日支羊肉一千六百斤，供奉甚厚。即使日后有宋人以宋帝为旗号反叛，蒙古也未有加害宋朝宗室。反观金室后裔，据窝阔台诏令，“除完颜氏以外，余皆赦免”，可见金室皇族一个都没剩下。而元顺帝遁归沙漠后，其宗室子孙数百年绵延不绝，大概按照因果之说，应该是元朝祖先优待宋室的回报吧。

 

      同时，赵翼也谈到，当初宋太祖定天下，未尝杀一降王，传位于其弟赵光义（宋太宗）后，太宗却毁约，逼杀侄子赵德芳，立已子为皇储，坏尽阴德。同时，又毒杀被俘的南唐后主李煜。李煜七月七日生，七月七日死；钱俶八月二十四日生，八月二十四日死。后人往往以为上述两人贵为国主，生死同日是富贵非凡的异征。其实，这个现象恰恰说明了这样一个阴谋：两人生日这天，宋太宗赵光义派中使赐酒果，按礼仪，两人跪谢后要与使臣共饮皇上所赐御酒。毒酒落肚，肯定会一命呜呼，正是赵光义斩草除根之虑，才有二王生死同日之果。阴毒如此，致使作为太宗子孙的徽、钦二帝倍受“报应”。南渡之后，南宋高宗立宋太祖赵匡胤后嗣为帝（高宗自己有阳萎，没有后代），故而直至亡国这一枝皇脉也没有灭族杀身之惨辱。这位著名的史学家最后得出结论，“君子观于此，不能不信天道之有征也。”

作者：马萌

编 辑：刘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