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程:爷爷的疙瘩汤 | |||
煤炭资讯网 | 2012-10-9 19:29:52 散文荟萃 | ||
我小的时候,爷爷是县上干部,经常长期驻村,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很少。他一回来就给我带回来柳宗元的散文、袁枚的文艺小说,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孩子怎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呢。吵嚷着让他给我买冰糕、买玩具,他淡淡一笑:“你什么时候能把书里的文章背两篇出来我就买给你。”听了这话我只得作罢。
过年了,别的小孩给长辈拜年后都能得到压岁钱,尽管我也如法炮制,但向爷爷始终没有给我压岁钱。因此小时候爷爷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小气严厉、不苟言笑的老头。 去外谋学,不知为何每次回家,总要找时间去爷爷屋里。此时的爷爷已不同我记忆中那样康健,患有多年类风湿致使他身体各项功能衰竭,加上奶奶的过早离世,让经历过战火洗礼,饱经风霜的躯体一下子清瘦了许多。
“县里面实行十五年免费义务教育了,娃娃从上幼儿园到高中都不用花钱了,雨雨赶上好政策了”
“府谷到神木就快要通高速路了”。他似乎要把这一年来县里的变化都说给我听。
临走我掏出钱来给他,他笑着说:“我有钱,人家政府给我们这些超过70岁的老年人抚养费了,你好好工作,做个有用的人,这比给我什么都强。
爷爷去世祭奠那天,有十来个中年人扯着“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忠诚为党无悔终生,相濡以沫情同父辈段寨知青永记心中”横幅,挂在灵堂。这些人是谁,怎么会认识爷爷,会有如此举措,爷爷有这么伟大吗?
在中午宴客时我听一个现在已身处领导岗位的叔辈的人说,他们这些人是70年代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到皇甫公社段寨生产队的知识青年。当时爷爷就是这批十五六岁孩子的管家——知青办主任。起先,他们不知道爷爷是知青办主任,只是到段寨那天看见有个和当地农民打扮没什么两样的中年人忙着给做饭,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组织给配的大师傅。后来才得知这身农民打扮的人就是县里派来的知青办主任。本来爷爷可以不和知青同住,凭着县里来的干部完全可以住在村里的“公务所”,但他却坚持和知情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他还讲了一件往事,改变了我许多年对爷爷的偏见。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知青插队第二年的秋季,爷爷与大家一同去秋收,那天掰玉米,一天下来,大家早就饿的眼冒金星了。这时爷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玉米面,说给大家做疙瘩汤,接下来大家担水的担水,生火的生火,有一个知青拿着煤油灯给爷爷照明,不知是饥饿还是紧张的缘故,手一抖,煤油灯已掉进锅里,在大家惊慌失措之际,爷爷已从沸腾的锅里夺出了煤油灯,灯虽没灭,可是一半煤油已入锅里。爷爷把漂在上面的煤油的疙瘩汤舀在一个大碗里,把没有煤油的疙瘩汤一碗一碗的舀给大家,自己端起那碗漂满煤油的疙瘩汤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有人幸灾乐祸的问道:“味道咋样?”爷爷一笑:“油多能不好了。”我还得知爷爷那时工资只有二三十块钱,还一直在帮助几个家境贫寒的知情。原来这就是他为什么不给我买零食、不给我压岁钱的原因。爷爷不小气,他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人。
爷爷出生在那个烽火连天、兵荒马乱、社会动荡的年代,为了生存,爷爷高小毕业后就在麻镇店铺当店员,挑起了家庭的重担。16岁参加革命,五十年代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历任乡民政委员、县人民法院审判员兼麻镇法庭庭长;县知识青年安置办公室主任、人民公社社长、县物资局副局长。
爷爷对待工作,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爷爷虽然只读过高小,但天资聪颖,博学多闻,能言善辩。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在《榆林报》、《陕西农民报》等刊物上发表过许多歌颂党、新社会和劳动人民的诗歌。晚年经常从报纸和电视中了解新闻时事,时常和邻里亲友高谈阔论一番。经常为人们答疑解难,指点迷津。一位典型的性格刚烈,心地善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想关心的智慧老人。
爷爷重病的那段时间,单位刚收假,事情特别多,家里人为了不影响我工作,都瞒着我说爷爷今天能自己吃饭了,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了。我还傻傻地计划着过几天请假回去看看爷爷,没想到没等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就与世长辞了。
爷爷去世已愈半年,似乎我应该悲伤里面走出来了,到晚上献月儿爷爷时,才发觉对爷爷的思念愈来愈浓,恨自己平时对爷爷关心的太少,恨自己对爷爷误解了那么多年。而爷爷疙瘩汤的故事,就成了我心中永远的不能忘却的纪念。
作者单位:陕西涌鑫矿业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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