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煤芙蓉公司 黄吉沛

　　坝子里围满了人，有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是来看穆师傅耍把戏的。穆师傅叫人拿来了木匠新做的洗脸盆，对着太阳方向用手指画了道令，口中念着咒语，很快地把木盆盖在地上，又叫人抬来了吃饭用的八仙桌，倒放在木盆上，立即喊事先选定的四个力大无比的中年男子，每个男子使劲按住桌子的一方，用力朝地下按。这时，穆师傅口中叽叽咕咕的念着，突然喊一声：“起——”。桌子就开始转起来，四个男子无论使多大力气，都按它不住，还会被桌子带着转悠。院坝里已经是一片笑声和赞叹声。

　　穆师傅就是“怪人”，因他为人很好，会邪术，懂医术，每次与亲戚一路来耍，人们都要请他玩“小鬼推磨”邪术游戏，他也有求必应，与大家一起逗乐。由于他会的技艺较多，人们都说他是个怪人。只要他一来，都会说“怪人来了”，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自发的就来看他，请他耍游戏开心。耍完游戏有的问他：“这是啥子回事？”他答：“是邪术。”

　　“那你教教我们？”有的想学。

　　“你们没有那耐心，学不会。”他答，也不多解释。

　　穆师傅的确是个怪人，记得有一次来村子里耍，正遇到一家杀过年猪，就请他喝酒吃肉，一阵小酌之后，同桌的酒友们又叫他耍游戏，他趁着酒兴说：“今天我们不来老套的，来点新的，师傅教我还没有用过，不知道灵不灵，试用一下。”他看到一位煮饭师傅正在蒸饭，指着说：“就让他蒸不好饭，要得不？饭蒸子，饭蒸子，天上钩钩挂起……”

　　“要得，要得”桌子上一遍吼叫声。

　　又继续喝酒，喝了一阵酒后，看到蒸饭师傅一会把蒸盖揭开尝了又尝，饭老是生的，就差一丁点儿火候。师傅看到酒桌上的人在笑，就跑过来说：“笑啥子，我今天遇到鬼了，不知啥的，饭老是蒸不好。”

　　“不可能，我看看。”穆师傅起身用双手把蒸子转了一圈，揭开盖子尝了一口道“好了好了，这不是蒸好了吗？”

　　桌子上已经发出了哄笑声，穆师傅赶忙向蒸饭师傅作了解释，并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不在耍这害人游戏，蒸饭师傅也善解人意，一笑了之。从此穆师傅的邪术就越传越神了。

　　传闻之一，穆师傅会“飞毛腿”。就是走路特别快，健步如飞。有一次别人与他打赌，说到重庆去看电影，他在万盛把那人送上车，然后他走路，结果还在菜园坝车站接站，看完电影后又回家睡觉，那人天亮才赶车回来。

　　传闻之二，穆师傅会“团山法”。就是在河边用河沙撒向水里，水里的鱼就会团拢，一竿钓一个，竿无虚发。他说这是伤命害人的，不宜常用，会短寿。就是用了，也要买条鱼来念着咒语放生才能免灾。

　　传闻之三，穆师傅会“大止血”。就是有人意外受伤，在没有包扎条件的情况下，只要他口念咒语，用手掌朝血管反抹几下，伤口的血就会停止，据说屡试屡灵，救护了好多人。

　　传闻之四，穆师傅会“死猪跑”。就是杀猪匠把猪杀死刨光猪毛后，他念动咒语，猪儿就会象活的一样四处乱跑起来，害得杀猪匠满山遍野地追。他说不宜用，害人的都不好，要遭报应。

　　传闻之五，穆师傅会“接骨丹”。就是无论是开放性骨折还是粉碎性骨折，只要他化一碗水喷上去，用夹板夹住，再用草药敷之，很快就会完好如初。

　　说来也怪，我对穆师傅的所见所闻，使我逐步产生了接近他的念头和拜师学艺的想法。无巧不成书，有一次，我们在老家盖房子，侄儿贪玩时钻在了跳板下面，跳板上的石头掉下来一砣正砸在侄儿手背上，当时小手肿得象小面包似的，我们一家人都急了，突然想到了穆师傅。于是通过亲戚找到了穆师傅，穆师傅很客气，看了看，捏了捏说：“不要紧，指关节脱位了。”他先是化了一碗水喷在侄儿手上，然后用手捏着拉着手指复位，最后用几样草药捣烂包上，交代一周后去换药，大药换了三次，侄儿的手就好了，我们一家人非常感动。后来我们买了些礼品去感谢他，他下来时我们也主动请他吃饭，接触的时间和谈话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慢慢地就了解他了。

　　原来他也是农民出生，从小读书毕业后到了矿山工作，搞派性那会儿，他被人追打，不得不躲进深山老林。一日，他又饥又渴，到了一个山洞，遇见一位叫花子似的老人。他想，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派性追杀人。他把身上仅有的一个馒头分了一半给老人，又去山中摘野果子共享，相处了十多天，老人问：“你会走路不？”穆师傅答：“我还行，能走路。”

　　“我说的走路不是一般的走法，而是过飞。”老人道。

　　“是吗？我要学，你教我。”穆师傅随即拜老人为师。

　　每天鸡不叫狗不咬的子时，穆师傅就按照师傅所教之法起来练功，专门到坟山坡处，默默地打坐和念诵咒语，有的念七天，有的念七七四十九天，其中一天也不能打搅，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一日，他练到了四十九天晚上，看到有一群人从他眼前走过，他随即跟了上去，遇到了万丈悬崖，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从此他就会“飞毛腿”功夫了。在林中呆了一个多月后，师傅传了一些法术给他，出山时，师傅叫他不要找他，少用害人的，多用济人的，无奈时用防身的，造福人民，奉献社会。

　　穆师傅出山后，又遇到了别人的追赶，有一次，他被逼得无奈，一个人拿着木棒打他到悬崖边，眼看就要跌落下去，此时他想到了师傅传授的“百步穿杨”之法，伸手一掌，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回头就跑了，后来听说得了残疾，一辈子也没有医好，为此穆师傅时常自责，从此再没有用过这防身手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派性斗争慢慢地淡化了，穆师傅被安排去守护綦江大桥，上小班，三班倒，上班时带着个民兵的红袖章，背着一杆长步枪，还真有几发子弹，一动不动地站岗放哨，保证大桥的安全，使支援前线的各趟军用列车顺利通过。

　　由于他身怀邪术，人们都很怕他，又因为他懂得医术，人们又很敬佩他。后来，他又被调到万盛一个煤矿医院当医生，专门负责外伤抢救及骨科医治工作，做了很多好事，救治了很多人，再后来，听说当了院长直至退休。

　　我与他摆谈时，问过他：“真的会有邪术吗？”

　　他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相信。”

　　一次，他叫我洗干净手，然后把一个记录本给我看，里面全是记录的咒语和符令，他说：“我就是要教你，你也没有恒心和胆量去练，还要戒口，不能吃狗、羊、牛肉和其它带腥食物，否则就不灵验了。再说，也要有缘之人，我叫儿子们练，他们都不愿意，看来只有失传了，哎！”

　　自从那一段时间与他接触后，我就参加工作远行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许他还健在，也许他已经离世了，不过，他的奇怪和他的传闻，永远地铭记在了我的脑海里。 穆师傅，怪人。穆师傅，奇人。穆师傅，好人。

作者：黄吉沛

编 辑：刘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