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出街路边有一块凹进去的平地，原是停车库的后门处，停车库改设计封闭了后门，这块平地便闲着。这两年不知怎的，或许是“安乐堂”收费越来越高的原故，这里竟成了方便办丧事的地方了。 一天出街，见这里又搭起了灵堂，听旁边有人说是C座9-3的女人走了，我心里一惊，便站住了。我住在B座9-3，与C座9-3虽说是两栋楼，但侧面是厅对厅，卧室对卧室，阳台对阳台。开发商建房时已经最大地利用了空间，两个9-3空中对着相望还不到10米距离，那C座9-3也可以说是我的邻居了。

　　我搬来这里两年多了，观察四邻，就数C座9-3喜欢闹热。白天常有人唱歌，晚上常有人打牌。给我印象很深的是经常有男女对唱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那声音男高亢女柔美，充沛着情感。是不是男女主人在唱，我也搞不清，因为唱歌打牌都是一群人，男女主人我也不认识，只见窗前人影晃动，只听欢乐的歌声和朗朗笑声传过来。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男女主人是很好客的。偶尔，我会看见女主人的一个侧面，那是她给阳台的花草浇水的时候。清晨的阳光从她右侧照过来，她便在那红光里很专注地给花草浇水，花草泛着霞光，长得很茂盛。

　　我是一个不喜好热闹的人，对办丧事更是避而远之，这次我却不由自主地走进了灵堂，从遗像上第一次看清了C座9-3的女主人，也看清了在旁边的男主人。在旁人的议论中，我逐渐知道了逝者就五十五、六岁，是一个喜欢闹热又好交友的人。交的朋友有同在老年大学唱歌的，有自发组织登山的，更有当年去云南支边的，她们夫妇就是在云南支边时患难中相恋的，而她就在昨天和朋友游公园时突发疾病走了。悼念仪式中，亲友们纷纷点歌怀念她，有一首就是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我想，那在家里唱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夫妇俩吧。这时，走出一群与她同去云南支边的老同学，一领头的拿上话筒就说叨，某某啊，你啷个这么早就走了？我们说好不到八十不走呀，你说话不算数啊，你对得起我们吗？其他的人就一起喊道，你对不起我们啊！领头的又说，你这么早就走了，你对得起你老公吗？你们患难与共，那么难都一起走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你啷个就狠心丢下他一个人哟？其他的人又一起喊道，你对不起你老公啊！------这时，我感到眼眶一阵阵发热，眼前就浮现出她在红光里给花草浇水的侧影来。

　　一晃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半年多来，C座9-3没有了打牌的声音，也没有了歌声，夜晚也不怎么开亮灯，总是那样寂寂的，黑黑的。我在不经意间朝对面阳台望去，看见那花草已衰败，一双半新旧的女人凉鞋还靠在阳台边，有两只麻雀在花盆里啄泥。偶尔在路上碰见那男主人，见他手里提着几颗买回的青菜，默默地走着，不到半年时间，他的背明显驼了。于是我就想，一个普通人的逝去，对于社会或许是悄无声息，没有一丝一毫影响的，但一个家庭的女主人走了，对于这个家无疑就像一场毁灭性的地震，这个家就一定不像个家了。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突然发现对面阳台有一个女人的侧面，正在阳光里拾弄那些花草，但不是她。咦，C座9-3有了新的女主人么？完全有可能，但我确信无疑的是，那一定不是以前的那个C座9-3了。

作者单位：重庆一三六地质队

作者：徐万凯

编 辑：刘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