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老李是一对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 老张其实不老，老李也不老。那一年大学毕业，老张26岁，老李也26岁，更巧的是他们俩人双双被分到了国企某煤矿当了技术员。他们的工作就是绘个图啦，制个表啦，跑跑现场啦，搞个技术革新什么的，偶尔也有时候下几次井，算是体验生活吧！

　　彼此叫对方老张、老李，仿佛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嗜好——下象棋。俩人常常在下班后杀得天昏地暗，输棋多的总是老李。 一年后，俩人相继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另一半，组建了小家庭，组织上还为他们分了房子。老张和老李恰好分在一个单元，且是楼上楼下。茶余饭后，老李就去楼上找老张对弈，但每次都输得一塌糊涂。

　　张妻说，老张和老李是一丘之貉。李妻则说，他们那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也好，臭味相投也罢，于老张和老李来讲下棋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且属于不可分割的那一部分。 又是一年后，老张被调进了工资科，老李还在基层做技术员。俩人的弈棋习惯，依然如一日三餐一样，那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只是老李输棋更多、更惨。

　　半年后，老张晋升为工资科副科长，而后又是半年升为正科。老李依然做他的技术员。在一次两人对弈中，老张对老李说，“这下棋就象打仗一样，得讲究布局、某略，细思量人生莫不如此，其实我们每天都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老张说完，看着惨败的老李，将棋子一个一个地往棋盒里拣，老李看到老张的举动忙说：“不行不行，我们再来！”说着并将棋子从棋盒里倒了出来。老张略显不悦，说：“今天我有点累了，改天我们再杀。”“什么改天，是明天再杀！”老李认真地纠正了老张的话。

　　老李悻悻地回到家里，对正在看电视的妻子说：“老张这人不仗义，赢了一盘就不玩了，我的棋瘾还没过呢！”妻子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人家现在是大科长了，跟你个臭工人有啥玩的！”“哼，那管是不是科长屁事儿！”我想老张是真的累了。要知道：俺俩那可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

　　一连几天老李去找老张下棋，老张总是推三阻四，不是说今天有事，就是下一盘、两盘就说累了。 在几次败兴而归后的一个夜晚，老李失眠了。他想起了老张对下象棋的精辟论断，想到了老张的推三阻四，以及那天在老张家下棋的时候，老张的妻子说的那句“我们家老张最近很忙、很累，晚上总是睡不好，我看你们还是少下象棋吧。”老李是在晨曦的第一缕曙光中，慌忙地整理了一下一夜的“劳作”，其结论是：他和老张已不是同一条路上跑的车了。也许正如妻子所说：“他和老张的位置发生了位移，那正如他们俩人的家，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时光如水，转眼老张和老李都过了而立之年。老张依然称老李为“老李”，因为老李还是老李，还当他的技术员；老李则改称老张为：“张矿”，老张已荣升为该煤矿的副矿长了。 噢，忘记说了，老张已经不住在老李的楼上了，他现在住的地方叫做高级住宅。老李和老张对弈的日子也早杳如黄鹤，一去不返了。

　　忽一日，老李下回家对妻子说，“单位机构改革，要成立一个‘技术监察科’。”老李说，“凭自己的学历、技术、以及工作经验和资历，那监察科的科长嘛！是非己莫属啦！”妻子听完老李的话，不以为然地说：“如今可不是说你有学历、有技术、有资历、有能力就一准用你的时代了，现如今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的时代了，依我看这事儿要成，你得去找和你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老张。 几天来，老李一直寻思着妻子说的话。在班上他也听说某某找了谁谁，要去那里当那个科长。 终于，老李决定要去找老张了。临出门时，妻子拿出1000块钱装在信封里，让老李带着。老李觉得他跟老张的关系用不着这个儿，可终究拗不过妻子，还是揣了起来。

　　来到老张家，他发现自己有些拘束，甚至还有些尴尬。那拘束、那尴尬是老张带给他的。他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老张见到门外的他，那一定会在他的肩上给上重重的一拳，然后伸手拉他进屋说：“咱们杀上一盘！”最起码也该是：哎呀！老李来了，快进，快进！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老张拉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老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仿佛他早就知道老李会来，同时老李还感觉那句“你来了”又好象是对不速之客的应付之辞。

　　坐在老张家的沙发上，老李立刻就语塞了，事实上进得门来他只说了两句话，其一是：“我换一下鞋吧？”老张说不用。其二是，老张吩咐妻子倒点水，老李说了句：“嫂子，别忙了！”老张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得地看电视，老李感觉浑身发热，可一时间他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汗很快就顺着鬓角往下流。老李用手拭着汗，心里却不断地骂自己没出息。终于，他咬了咬牙直截了当地说：“张矿，我听说咱们矿要成立一个技术监察科。”“嗯！”张矿应了一声。老李继续说道：“张矿，我寻思着求你把我弄到那儿去…那儿去当科长！”事后，老李真不知道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说出那样的话儿。许多年后，他依然觉得自己那时很猥琐、很气短。

　　从老张家里出来，他仔细琢磨着老张的话，也许老张说的很对，凭他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能说当科长就当科长？再说很难服众嘛！不过，最后老张说可以先把他调到“技术监察科”，当然是做科员了。这对老李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临走时，他没有忘了妻子的再三叮嘱：那就是将那个信封放在老张家的茶几上。
一个月后，“技术监察科”正式成立，老李意外地出任科长。

作者单位：内蒙古平西白音华煤业有限公司

作者：王庆祝

编 辑：刘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