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正秀：伟大的儿子 | |||
| 煤炭资讯网 | 2011-12-11 8:07:38散文荟萃 | ||
| 我的舅母年轻时，在接连生了两个闺女后，便千祈求万祷告，盼着第三个孩子是男的。 第三个还是闺女，起名叫盼，寄盼为男之望。第四个、第五个孩子仍是闺女，气得舅母连名也懒得给她们起了，就叫“四妮子、五妮子”。第六个闺女落地以后，舅母有意跟“送子娘娘”赌气，起名叫作“全喜”。 别说，舅母第七个也是她最后一个孩子，真就是个男孩。舅母大哭，眼泪奔涌，自然喜泪居多，也有酸类乃至于苦泪。 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舅母的六个女儿先后出嫁。我舅父则于三年困难时期去世。在我的记忆里，舅母人长得标志，各方面都挺好。可不知是否月子里哭过的缘故，舅父去世不久，就双目失明。这个打击太大，舅母不免犯恼：“我还活个么劲!” “娘这是说的么话呀？”表哥哭着劝道，“不是还有我嘛！”于是，舅母每天的生活起居，表哥都耐心伺候，就连舅母失明前抽烟喝茶的习惯，他都没让改变——抽烟他点，喝茶他到。但凡外出，包括下地干活，表哥都不超过两小时必定回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惜年届当婚的表哥，竟不能赢得任何一位当嫁姑娘的芳心。就表哥个人条件来看，尽管他不是一表人才，能力也平常，但假如没有瞎眼的娘亲；或者虽有眼瞎的娘亲，但他精明能干，日子富裕，所谓“公鸡头，母鸡头，不在这头在那头”，相信也有人跟。无奈他是“武大郎盘杠子，两头够不着”，也就是有徒唤奈何了。舅母先是不平，给人家养了六个媳妇，自家的儿子没有媳妇；接着诅咒自己：“我整么还不死呀！”“娘这是说的么话呀！”表哥哭着又劝，“没有媳妇有我，没娘还有我吗！”前几年，我回老家，曾看望过舅母，清寒的院落房舍，舅母的被褥衣着，都收拾得十分洁净。这自然归功于表哥的辛劳。 都说表哥的脾气不好；太倔，好骂骂叽叽。他最不满的是六个姐姐。每有姐姐前来，大抵他都要骂。一是嫌他们不常来看望娘亲；二是嫌拿来的东西太少。说是“娘疼你们疼到狗肚子里去了！”一言以蔽之，他怪姐姐们不孝。其实，姐姐们并非不疼娘亲，而是达不到他要求的标准。 舅母在九十岁高寿时去世，表哥痛不欲生。但他反感姐姐们哭。他说：“活着的时候不疼，死了胡咧咧个么事！”出乎意料的是，表哥于去年麦收前也跟着舅母去了，享年57岁。刚画完孝亲的圆满句号，就给自己的一生画上了令人叹惋的句号，仿佛他就是为舅母而生的。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世上不缺少伟大的母亲，但缺少伟大的儿子。儿子对于父母的孝敬无怨无悔、无微不至，则不愧为伟大的儿子。 虽然我的表哥有着明显的缺点，在我心目中，他仍是伟大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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