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他含辛茹苦、老实巴交、寡言少语、性格懦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会起早贪黑默默干活儿,是村里公认的最能吃苦受累的老实人。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更没有轰轰烈烈的业绩，他只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父亲。

父亲生在大山里，长在大山里。高深的黄土山坡养育着我们祖祖辈辈。子承父业，父亲也重复着播种的辛劳，遍尝了收获的甘苦。他把出力流汗看作最风光最幸福的事！默默地干活儿，成为父亲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爷爷奶奶的家里很穷，父亲从小就生存在一种饥饿和窘迫之中。当时是一日三餐不可能吃饱的，平日里大多都是野菜充饥度日，奶奶有时候会用野菜和点棒子面贴成干粮，那都是父亲认为的大餐。父亲四、五岁时就能帮爷爷奶奶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十几岁时就是家里主要劳动力了，帮着爷爷妈妈度过了很多难关。听爷爷说：父亲小时候读书成绩很好，可因为家里孩子多又没有劳动力，爷爷无法继续供父亲上学，就叫父亲回来下地里干活挣工分。日复一日繁重的体力劳动浸满了辛酸，粉碎了父亲许多的童年幻想，同时也造就了他默默劳作，不善言谈的性格。

20世纪60年代初，父亲以五斗米的本钱娶了母亲，那时，正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父亲结婚后，家中一无所有，可谓真正的家徒四壁。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婚后第二天，父亲就上山砍柴火，以后很长的日子里，一直过着以柴火换米而生存的艰难日子。紧接着，几个叔叔又到了成家的年龄，父母亲又张罗帮叔叔们说媳妇成了家。一大家人住在狭窄的茅草房里当然不行，老屋就让给叔叔婶婶住，父母亲搬家到小北沟挖间地窨子生活下来。艰辛的日子一直压得父亲透不过气来，任凭他在地里拼苦力，也不能改变贫苦的面貌，持续多年的干旱少雨让他辛勤耕耘的土地大幅度减产。忍饥挨饿的事情时有发生，父母亲就白天出工晚上开始编炕席和筐子，拿到集市上卖掉以增加微薄的收入，子夜的油灯陪伴和见证着父亲多少个漫长而艰辛的岁月。

1966年，算是父亲人生最辉煌的时期了，为人憨厚老实的父亲被推选为生产队的保管员．他上任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把队里仓库管理得是井井有条，尽管生活极其困难，父亲兄妹九人时常受到饥饿的煎熬，但父亲从不用职务之便，往家多拿过一粒米，没占过队里一分钱的便宜。赢得了许多人赞赏的目光，在村里极有口碑。

随着我和妹妹相继长大，家里生活状况日渐拮据，父亲忍辱负重托着残疾的左腿艰难的支撑着这个家。直到七年后，案件得以告破，父亲也被平反昭雪，他的脸上才勉强露出一丝苦笑…… 。

思起父亲当羊倌的事情也是值得骄傲的。那是1972年，原生产队长看父亲的腿有残疾，为了照顾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便让他去队里当羊倌。父亲走马上任后视那些羊为宝贝，可谓是爱“羊”如子，无论气候多么恶劣，他都风雨无阻，坚守在山上。记得一个寒冷的冬天，北风潇潇，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父亲正在荒郊野外放羊，忽然，一头母羊就要临产．父亲就把皮袄盖在母羊身上，把小羊羔紧紧地揣在怀里。父亲的放养手艺在当地那是相当有名的，再加上人又勤快，他放的羊个个膘肥体壮，村里人都赞不绝口。比如春天放养时就很有讲究，因为经过一个冬天干草的喂养，羊到了春暖花开时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而这时青草又刚刚才从土里长出来一点儿尖，羊闻着青草味儿香，却又啃不住。这时的羊正是“跑青”的时候，很难放养，弄不好把羊跑累了就会死掉。每年的春天，别的羊倌都会因为羊“跑青”死掉一些体质差的羊，而独有父亲放养七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黄昏天色已暗一群洁白如雪的羊儿、一声穿越长空的吆喝，在泛着泥土气息的乡间小路上定格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他所带的队伍迅速扩大，三年内他放的羊就增长了一倍，每到端午佳节来临之际，就到了剪羊毛的季节，全队的妇女集合在一起，将羊一只只捆绑起来开始剪羊毛，人们边剪羊毛边对父亲大加赞赏，在父亲努力下，生产队的工分值也由六分钱提高到一毛多。乡亲们的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

20世纪80年代初，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精心打拼七年的“队伍”被解散，父亲也被迫“下岗”，不知是祸不单行，还是父亲的命不好。次年春天，积劳成疾的母亲在生下小妹后就病倒了，母亲痛苦的呻吟声揪动着一家人的心，更揪动了父亲的心……

印象中的母亲，性格直爽，是个急性子，脾气也很爆燥，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敢说敢做，刀子嘴豆腐心，无论多大的事儿，在她眼里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只要她不高兴了,唠叨起来可以没完没了。母亲属于那种谁也不服的人,母亲常常为了一些小事同父亲争吵,母亲古怪的个性让父亲不得不“缴械投降”。父亲是个通情达理性格温和的人，面对母亲的无理,父亲总是忍着让着，可以说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母亲说了算。她这一病，父亲还真有点措手不及。看一眼身边的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刚出生，再看一眼家徒四壁的家境，父亲真正陷入了孤立无援、悲痛绝望之中。一年下来，父亲已明显苍老了许多，鬓发全部发白……

五年后，母亲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永远离开了我们，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痛苦和悲伤……母亲走后，父亲很孤独。变得比以前寡言多了，只是一直地干活，起早摸黑一味地干活，他一方面是为了寻求一种解脱，一方面也是想早日偿还母亲治病期间所欠下的“饥荒”。

当时已十四岁的我深深理解父亲的痛苦和难处，在老师和同学的叹息声中毅然辍学外出打工，原本想等我在外边混出个样来，也让操劳半生的父亲过上一个幸福的晚年。

1995年9月20日，劳累一生的父亲还是在众人的一片哭喊声中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天，我的儿子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处在悲喜交加中的我在想：难道冥冥之中注定父亲就是一个苦命的人，就连看孙子一眼的机会上天都没有给他，难道这真是一种宿命吗？

亲爱的父亲，我们知道，您的灵魂早已去了天堂。在那里，您用您辛劳的一生，修炼成了一个完美的结果。

作者单位： 国电平庄煤业风水沟矿一采区

本网通讯员：董一平

编 辑：远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