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体锋:我的父亲(散文) | |||
煤炭资讯网 | 2011-10-11 9:54:23散文荟萃 | ||
我有个叔叔,一个姑姑。父亲在我们这个家族里是排行"老大",但又不是真正的"老大"。这还是祖母在世的时候给我讲的。多年以来,我没有问过父亲,因为,我怕触及到他心里深处的隐痛。早在他的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有个弟弟,也就是我现在的叔叔,还有三个妹妹,但是只有我现在的姑姑,都是因为那个年代家里滋生了一种传染疾病,无辜的夺走了几个年轻的生命。知道家庭的苦难,父亲很早的就开始急于想改变家庭的现状。
母亲嫁到我家的时候,还没有真正属于可以叫做家的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硬是在我们村子的坑塘上面,一车一车的用架子车拉土,建上三间房子;我家的房子,其实是有各种建筑材料堆砌而成的,上面倒是有蓝瓦盖顶,但是,它的下层是用很多的大砖头堆砌而成的,这些砖头其实也不过就是写碎石头渣砖头渣和费煤渣混合压制的,而上面的一部分就是里省外熟了(里省外熟说白了,就是再强的外面是些有模有样的砖头,而在墙的里面就是土坯墙了。在我们村子里其实这样的房子是不多的,就连现在可能也只有我们一家了,他像一个岁月的老人一样,一砖一瓦上,一土一草上,无不记录着我们家的苦辣辛酸的历史往事。也就是这样的纯朴、古典的房子,曾经在那里,降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年轻的生命。房子,是我们的家,我们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家,自从有了那座房子,我们的生命和开始真正的有了一个永远避风的港湾。我知道,房子的下面的每一寸土每一缕尘,都是父亲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挖上岸的,都是一车子一车子用那坚强的臂膀拉上岸的,那一个个的砖头都是父亲一个个的用双手砌成的那座房子,就是我们的心灵的岸啊! 那个年代,我们一个个新的生命降生了。这家很充实,然而,经济上的负担却压得父亲几乎喘不过气来。父亲是我们村子的教书教书先生。那时候一个月能拿上“五块钱”的工资,其实在那个时候“五块钱”真的就是个天文数字了。另外在队里还能挣一个人的工分儿。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支撑一个家经济负担的重荷。哥哥年长我三岁,记忆里一袭记得好象吃过一点苦日子,而我就吃过几天玉米面窝头,便开始吃好面了。记得母亲告诉过我,哥哥一次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便开始骂人,其实哥哥小的时候是很调皮的,用我们老家话叫“赖”的出名,“愣头青”。 哥哥在骂人的时候,父亲是揪心的疼。于是开始在家里给哥找东西吃,因为还不到开饭的时候,上那里去找吃的啊!父亲还是很辛苦的找,翻箱倒柜的找,很认真的找。最后,终于从我们家的抽屉里找出来两个有些许发霉了的红枣,总算是把哥哥的嘴给堵上了。哥哥,不骂人了,父亲看着哥哥在吃红枣的那个香劲儿,肚子里是一股子的心酸苦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决定,父亲不去教书了,母亲也劝他“还是接着交下去吧!起码一月还有五块钱的死工资,恁要是不教书了,几个孩子以后怎么办,靠啥养活?就我编嘞那几张凉席能卖几个钱?!”“你先别说,先别说,我想想,想想!"说着,父就走出了堂屋,(现在叫主客厅)去我家的东边的坑塘边抽烟去了!谁也不知道他抽烟抽了多久,想了多久,这可是一个很难的抉择啊!在那个时候,要是不去教书的话,简直是现在的人不要铁饭碗了.祖母是和我们村子的支书王学勤一道来我家的,都来劝父亲把书交下去.但是父亲就是不说话,不说话,一直得沉默,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下了决定. 从那个时候开始,父亲终于离开了那个他只在那个岗位上站了两年多的三尺讲台,其实他是不情愿的,但是都是生活所迫,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直到现在,母亲还有时候在父亲耳旁开着玩笑唠叨:"看看,那会儿让你继续的教书你不干,你瞅瞅,那些比你晚了好多年的教书的都转正了,一个个都能拿上一千两块的退休金了!"父亲笑笑,"是啊,但是,孩子都成家了,立业了,我要是交下去的话,孩子保不准能活命啊! 书是不交了,父亲开始找人加工了一辆很大很硬棒的木制架子车,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大的家当了.为了全家的生计,为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的成长和以后的受教育,父亲开始了他的“拉脚”生涯. 说起"拉脚",大家可能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其实啊,在我们豫东的农村那个时候的拉脚就像是现在的运输、物流吧!那个时候,别说汽车,小四轮,三轮,手扶拖拉机,就是家里能有口小毛驴,也算是很时尚先进的交通运输工具了.由于我们那里不是很富裕,家乡的乡亲的生活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他知道郑州附近的一个叫中牟的小县城那里生产红薯,于是他便开始步行拉着架子车,从我们的家乡开封杞县一路风风雨雨的去了那里,那里距离我们家有将近三百华里,这是把双脚,一步步地来回丈量着,路上的一路辛苦电波一路上的困乏劳累一路上的资深的落寞一路上的风刮日赛,谁又能真正的能领会的透呢?除了父亲,就是在家里惦记的母亲.每当父亲出去一次,母亲就会有时间去村子口看几回.因为,家里少不了这座山啊! 父亲就是一座山的脊梁,他撑起的是我们的整个家庭的天空。我们兄弟姐妹相差都不上下几岁,都上学了。父亲这样给母亲说过,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上学也就是在这样的家庭背景当中,我们家出了一个本科、一个师范生。 父亲现在是老了,脸上早早的给岁月老人无情的刻上了一脸的年轮,但是父亲却很欣慰,因为在所想看到的,就是这些;他所盼望的也就是看到这些。今年八月十五,人人都在团圆呢?可是在北京漂泊的我却不能和家人团聚,在北京没有看到月亮,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感伤。是啊,要是我在家里,今年肯定又是我跑着送月饼的送“火烧”的,可是我无法回家和家人团聚,不知道三岁的儿子江文会不会代替我这项任务。 虽然孩子都一个个的成家了立业了,但是家里却是冷清的很。为了生活,我们都在漂泊,兄弟姐妹六个没有一个在家陪伴着父亲和母亲。其实,老人没有什么奢望只要孩子一个个的是平安的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其实在我们的家里,只有我真正的真正的让他老人家操碎了心。还记得在开封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学生宿舍写稿子,一个同学喊我“江飞,有人找!”我顺着喊声走出了门,想不到的是迎门进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父亲。“大,你怎么来的?!"(在我们老家叫爸爸都是叫大的,是我们豫东的方言)"骑自行车来的.""你就不会坐车过来吗?一百八十华里,这么远.""都习惯了,走一会就歇一会,我以前是拉脚的,这点路算什么"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手巾,包了好几层"给你送点儿生活费,听你在开封的表哥说,你一天没有超过三块钱的伙食,这怎么行呢,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咱家呀现在没有什么负担了,除了你妹妹在上初中,你哥哥高中也毕业了,在学开车呢.你大姐二姐都出嫁了,你三姐现在在江苏无锡打工也能为家里挣钱,你们都不在家,家里的粮食啊,你妈我们两个怎么也出不完,就给我卖了一囤."他说的很随意,我的心却是潮乎乎的。
临行前,父亲又把一个不兜兜交给我,说是我母亲给我烙的我最爱吃的柿子饼。
看着父亲,骑着自行车,逐渐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我吃了口柿子饼,是浓浓的甜,淡淡的咸。
父亲爱抽烟,这个坏毛病可能是在学校的时候养成的.据父亲说过,那个时候吸烟吸的都是黑古城的.烟劲儿很大,他那个时候一天能抽两包.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喉咙里老是像是有根小草一样的贴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一过冬天或者是吃了辣椒啊什么的,哪怕说的话多了些就嗓子痛,而且沙哑.实在没有办法就去看了医生,确诊是咽炎,而且是慢性的。
平时也买了不少的药,但是都是些普通的消炎药,老一些就不吃药了.就这样,这几年这种病也是时坏时好多,我和家人都劝他,找个好点的正规的医院看看,父亲总是说,"算了,医生都说过,这种慢性咽炎是很难真正的根治的,我还是将来带走吧!"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去看,就是心疼钱啊!就是苦日子过惯了。 人啊,有时候想想,就像是机器一样,在年轻的时候,掏力太多,老的时候,满身的零件不是这出毛病就是那里出问题,父亲的咽炎还没有真正的好,又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每到下雨天就疼痛难忍,特别是冬天,几乎是数着天过冬的.母亲劝他去看,他总是买些普通的止疼的要吃,都是些很便宜的要,一包也就是几毛钱,其实我们兄弟姐妹虽然不在家,但是还是都经常的往家里寄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还是那么的节俭,他为什么那么不善待自己的身体啊!难道,真的是那些苦的日子还在索绕他的心吗?难道,金钱还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吗?难道,这辈子受的罪吃的苦还不够吗? 长了这么大,还不知道父亲到底喜欢什么?几个姐姐妹妹年年都要给父亲母亲买新衣服的,但是我们年年回家,你看到他穿的衣服还是那些破旧的衣服,那些新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整齐的放着.我们都有些不理解的.不过,逢年过节或者是上一躺城里,这些新的衣服还是会派上用场一次的,之后洗干净了又会放在衣柜里。 我现在也不知道父亲真正的喜欢吃什么.在我的记忆力,父亲是喜欢吃甜食的,我每次回家都是买些甜的点心带回家,但是很少见父亲吃,倒是走亲戚的时候,把那些东西给带上了.今年八月十五,我花了将近一百块钱,通过邮局在网上订购了一盒月饼邮寄回家,本来是希望家里人能品尝到儿子的一份孝心品尝到北京的月饼的风味,可是在我十五那晚上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却骂我败家子,有钱了,就知道糟蹋钱了.搞得我晕头晕脑的.其实啊,我是明白的,父亲不是不想出那些糕点,使怕我们乱花钱啊!你问问,过过苦日子的老年人,那个没有他这种心结。 96年我从电视台实习回来,心里很消沉。可能是我小时候营养根不上的缘故吧!个子一直没有长起来!也就是个中等个子的小男人形象吧!那些年,我一直和一个远在石家庄的郭慧霞在联系。所以婚事一直在搁浅着。我知道我的梦在远方我注定是一个耐不住的人,我的一生也注定的一生的漂泊。这些父亲不知道。为了了却我的心愿,父亲跟我同去了石家庄和我一起开始寻梦的征程。在火车过黄河的时候我拿着那个女孩在在一个星期之间为我写的一百零一封信,有一种风萧萧兮亦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 父亲见了她,父亲很满意,但是回家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后来我梦断石家庄,八年的爱恨情仇化作一缕云烟,我回到家里见了父亲,父亲说,她,是个好女孩。 从那开始,我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想让我去相亲,是很难的事情了,父亲不愿意说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了解这个三岁的时候有人问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国家主席的儿子到底是多么的虚幻多么的不现实多么的不任命。婚姻,搁浅了两年,我没有感觉,但是父亲那个时候又学起了抽烟。 其实,你们不知道,在我们农村要是20不定亲的话,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何况,我大学毕业都好几年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人还没有定亲,这在我们家乡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啊。 那几年,我什么都没有考虑我把自己的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群学校的孩子身上。可是,父亲,却在无形中,又老了一圈儿.没有办法,就找来我的叔叔来劝说我,还有我的当时还在重庆西南政法大学上学的堂弟来劝我。就说,你见见,你见见也好,哪怕你不愿意!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来说,是责任啊!我当时退却不过,就应承下来,于是换了身新衣服去了距离我们村子有一华里的村子---袁庄村去相亲,这是我第一次相亲,也就很快的定下来了.当时看她长得还不错,另外,也给父亲一些心理上的安抚.我任命了,我彻底认命了!我彻底彻底的认命了!在那一夜,我把石家庄的那个女孩子的一箱子信全部烧了!那是我为她流过的最后的一次眼泪,尽管我知道她为了我为了我们能有个美好的结局为了极力挣脱家庭的束缚曾经自杀过两次,但是结果呢?我们不是都认命了吗?爱情,不是书上写的,不是电视剧里演的,没有完美的爱情,何况人的一生都是残缺的。 从定亲那天开始,父亲开始吹起口哨,下地干活了。 由于年龄都不小了,便很快的结婚、生子。但是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什么上面的呢?有对于父亲的安慰,有对于昨天的埋葬,有对于自己落寞的一种归宿,还有什么呢?我们并没有感情,就像是街上的两个陌生的人谁也不认识谁,就很快的结合了,躺在一张床上,我们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那边,她,早早的就死了父亲,只余下一个老娘,三个哥哥都成家立业了.可是她的母亲却是个很好强的人,家里的九亩地她一个人种着。于是,这没有了爹女儿疼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我们结婚四年,妻子却在娘家呆了将近三年.我不在家的时候很多,都是在北京闯荡.回到家里,看到那个冰凉的家,那个到处都是灰尘的家那个本来是温暖却是寒沧的家,我很失落。 我开始提出离婚.我们是在一场争执中开始提出的。当时父亲用拳头敲打着我的脊梁。我觉得好疼啊.可是,我知道,父亲的心更痛、更痛啊! 孩子都三岁了,明天又要往家里邮钱了.还有几个还没有邮出的玩具。 父亲现在不再和我交流。父亲啊,因为您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抉择,但是,我不想,真的不想苦了我的一生啊!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想父亲,在今夜,想那座家里永远耸立的山的脊梁.想他的一生走的风风雨雨的路,又岂止是这些苍白的文字能够说得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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