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站:秋雨矿山 | |||
煤炭资讯网 | 2010-9-29 16:02:41散文荟萃 | ||
一场秋雨雪花,以百米速度绕矿井一周,在寒流的躯使下,仿佛永远都不知道疲惫,像一个童话,容易轻信秋天的谎言。本来极美的静态,非要掀起万千雨丝,扑了煤城一脸。连眼睫毛都沾满了这样的精灵,覆盖了伸向井口的亢杂的步履。时而还轻吻一下闭目养神的矿灯,随着矿灯相继步向人车,它们知趣地无影无踪消失。
矿灯一盏盏沉向地心,像秋雨一一丝丝洒落人间。秋雨坐着直线下沉,矿灯坐着光束下沉,都遵循了万有引力的定律。 矿灯揶动着巴掌般大小的光束,光束将阴影放大成一片恐怖的冷森。其实,阴影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夜之尽头,这些阴影追星族似地追逐着夜的黑。 那会儿,百米深处的他们没在意雨是否仍在继续,继续不继续与他们没有干系。他们必须撕碎那张写着约会时间的纸条,而后走向地心,直面储藏了亿万年的煤炭。他们必须想法把它们运到地上,甚至,还得直接搬运到那只摆放着各种美食的烤炉旁,然后,转身擦去从眼中淌出的汗水。 他们必须等待,等待转渐渐加大的雨没过他们的裤管,甚至没过乌黑的膝盖。他们必须握紧拳头展示一脸的坚强,抑或埋头狠命地吸几口干菜般呛嗓子的辣子烟,而后,把脸呈向灰色的天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拒绝这一丝丝温柔的抚慰。 他们必须下沉,直面这容纳了祖辈一生,还将继续容纳子孙后代的乌黑的背景。他们不用难为情地大步走向阳光,而把对于黑暗的埋怨,渲染成身后那些所谓的脆弱的理由。每次呼啸过后,光明,都以千疮百孔般的伤痕,呈现给天空大片大片冷清的无垠。
雨愈下愈大,大写意地在天空游来游去,究竟落下多少谁都数不清,只知道脚印连了又断,断了又连,灰色,操纵着整个街洞。偶尔露出的山,像镶在白脸上的黑斑,又如泼墨的山水画般精巧。
天堂卫星早已瞄准好这座曾经出没猛犸象的黑森林,派来白天兵,是想与那些黑煤形成反衬。在色彩缺乏张力的季节,涂抹原始的斑斓,预示力与火的底蕴。 此刻,百米深处到处是下落的煤屑,四处隐约着开山炮的声音,矿井水潺潺地流向远方,不知道哪里是容纳它们的目的地。亿万年煤巷像沉默的古典老人,撑一片无声的天宇。沉重的水靴仍在台阶上蹒跚,绕过胴室,顶开风门,去探索一个个塌陷区的遗址。 户外的雨下得有些暗示,似乎总有风暴托举着它们的腰身。难道远古与现代果真拥有着默契之约,每逢这时,就有无数仙子下凡--隔着百米厚的胴体,将一丝丝示爱的雨儿,别在矿山的衣襟。 一只鸟学着觅食的样子首先落地,一群鸟随后飞来拥挤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从涂着金子般的谷地,过渡到容不得一丝黑尘的雪野,哪儿更真实,那儿更虚拟?后来,争执不下,这群鸟扑愣愣地飞了,把细细的爪痕留在雪野,像把一段往事,写进了少年史。 叮叮咚咚敲打煤壁的响声,最先传进月亮的耳朵,有许多光晕在雪野上柔柔地倾泻--纵向、横向的,清晰、模糊的,现代、原始的,青春、年迈的。如此安谧的氛围,一经摩擦,即刻产生激情的火花,好比一潭死水,坠入一颗寻路的流星,刹时复活了被囚禁一生的光阴。 黄昏的灯火处于迷离状态。距离井口最近一家酒馆飘出醇厚的酒香,有矿工的粗莽声如阵阵开山炮,酒碗里漂浮着朵朵桃花的红晕。那时,雨似乎有了停止的迹象。街口开始隐约几个扫雪者的背影。 雨,其实是一亿年前的重,覆盖,绝对是一种毁灭式的压迫。它们知道生命终将消亡,于是选择了灰色,作为缅怀的最佳底色,不要一丝附体的尘埃。它们预言:生命之花终将凋零。所有碎片都会以一个方向,沿着地球轨迹逆行。到那时,它们都是宇宙的落叶;到那时,它们会在逆行中念及那些早已蜕化的拓片。趁着阳光血脉尚能畅通,它们组织起所有的雨丝,奔赴这片来不及抑郁的黑。明春,它们将陪这些古董赴刑场,火焰,也许是最后流尽的血浆。 即使是一种象征,它们也不愿一生驻守清冷的天堂。它们要用贞洁感染贞洁,用冰心宣泻冰心--就在远行的雷声削弱了时间的锋利,秋季以最酷的肃杀覆盖了大地的时辰。
缄默的依然缄默。百米深处的语言,在上个世纪已经说尽,那时的汉语没有现在复杂,风就可以把一切说尽,说得火焰都躲到一块块凝固的黑里,想像亿万年后桔红色的喷薄。沿着那片灰色的原野径直前行,抑或心灵与心灵早就盟约,抑或黑的尽头有一盏打更的星斗隐瞒了天机。所有的飘逸与无奈,都缠绵着一环低迷的指纹。
化开那朵窗花上的霜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可能刚刚怀想她的凋谢,就听到夕阳蓦然坠落的挽歌,庞大、浩瀚,如望不到边际的海平线,在夜与昼的分界中延伸。 百米深处不再封闭,那原始腹地早被动了胎气,以至酝酿千载的葱茏纷纷夭折,地面上的车水马龙根本探测不出远古领地分娩的痛苦。所有雨于瞬间普降,它们想附着风镐、电锯与综采机的锋利,进入煤的内部,去擦亮被岁月镀黑的胴体,而后,把固体火贴上光明的标签,为惨遭劫持的黑森林正名。 作者单位:湘煤集团街洞矿业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