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公民网络言论的权利依然脆弱，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自知之明”，对于麦家“我要灭掉网络”的空穴来风，才显得那么风声鹤唳

当一开始听说有个叫麦家的作家公然叫嚣“如果给我权利（原报道如此），我要灭掉网络”时，我的态度很迟疑——我向来如此，不肯贸然相信任何一件“难以置信”之事。后来证明那不过是麦家的一句玩笑话，而非其包藏已久的祸心。这就有如我对一个朋友开玩笑说“我要杀了你！”如果他因此报警，或者认为我果有此心，那真是太没趣了。

还原麦家原话，麦家说要“灭掉网络”，意在渲染“网络文学99.9%都是垃圾”，乍一看他就是要反对网络文学或者灭掉网络文学，其实这样的逻辑并不严密，比如我们说垃圾处理厂里都是垃圾，并不要是消灭垃圾处理厂，也不是不容许垃圾的存在。应该说麦家对网络文学的认识还是较为理性的，比如他说：“不管网络文学有多么垃圾，但我相信将来打败我们的人一定是从网络文学中诞生的。网络文学的最大好处就是没有人为设置的作品发表关，所有爱写作的人都可以尽情地写，尽情地发表。一些有写作天才的人，就这样得到了写作的历练。”

当然，就像麦家担忧自己的儿子将来染上网瘾并进而影响到人生一样，他对网络文学未必不怀有同样的担忧。很多人都讲肯德基食品是垃圾，但肯德基门店依然生意兴隆，这也许正是麦家们的真正忧虑所在——网友们对垃圾文学趋之若鹜，而对经典作品却视若无睹。麦家们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文字“就像大海里的一根针”最终被网络文学淹没；另一方面，冠冕堂皇的说法，是担心无数青少年读者受到毒害。

暂且不论麦家们的担忧有无道理，想要问麦家们的是，该由谁、又通过怎样的程序，来判定一部作品是经典还是垃圾？当然任何人都可以指任何一部作品为垃圾，这是每一个人的权利，但在一个正常的社会里，任何人指任何一部作品为垃圾，都属于个人观点，而无法强加于人，构成一个法律意义上的“结论”。将“经典”与“垃圾”或“毒草”做成“结论”的时代确实有过，那个时代就是麦家自言“如果我要早出生二十年，一定是个右派分子的命，就像我父亲，不坐牢，也要戴帽”，所指的那个时代。麦家们愿意回到那个时代吗？

如果承认每个人都有言说的权利，就应承认每个人都有制造“垃圾”的自由。由“网络文学99.9%都是垃圾”，很容易联想到网络言论，说“网络言论99.9%都是垃圾”，这样的判断也并不如何惊人。所谓“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对于网络言论，有人看到公民权利的“浩浩汤汤”，有人则看到了“混乱”、“放肆”、“谣传”与“诽傍”并通过“网络公关”等手段试图对其进行各种限制与拦截。毋庸讳言，当前公民网络言论的权利依然脆弱，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自知之明”，对于麦家“我要灭掉网络”的空穴来风，才显得那么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