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而立:“割舌报道”十周年祭 | |||
煤炭资讯网 | 2010-3-28 19:11:47一事一议 | ||
题记:“割舌事件”过去整整十周年了,作为这起事件的记录者和见证者之一,每每想到此事我的心头就像刀割般疼痛,这种疼痛并不仅仅是我个人受到不公正处理、受辱后的心理感受,更多的是权力拥有者在这起事件中的张狂和霸蛮,对底层群众权益受损后的麻木,对媒体这个社会公器的肆意打压。这种痛感,是很难令人忘却的。所以,我决计把他写出来,以释放心头的郁闷,也让曾经知道这件事的人,更多了解一些当时的实际情况;让不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个大概了解。但因为对事件内幕我并不很了解,比如李绿松的舌头究竟是怎样“断”的,至今是个谜,我只能就这起事件报道发出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进行追记。所以,就定下了这个题目,希望真正了解内情的人,特别是公安的人站出来,说出真相。说出真相并不是要追究哪一个人的责任,而是通过这件事情,看到舆论监督政府之难,从而吸取教训,更好地在依法治国之路上前行。
本来,这篇文章要在报道发出后的十周年,即3月27日上博的,后来,我想只有事情的简单叙述,缺乏对事件的反思其实不是我想要的,就又进行了修改和补充。又因为篇幅较长,决定分开段落,看着也不累。顺便说一下,我真名张晋康,山西青少年报刊社原副总编。“马而立”是我的笔名。 十年前的2000年3月27日,《山西青年报》在头版头条位置刊登《李绿松:你的悲情谁知晓》一文,首次披露了山西省岚县青年农民李绿松因反映村小学校舍建设问题,被岚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在看守所舌头“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小截”的事件。此事被国内多家纸媒、网络转载和跟进报道,“公安把告状农民的舌头割了”,“割舌事件”很快成为一起震惊全国的公共事件。
十年了,我还清楚记得那一天:2000年4月26日下午4点多,山西省委宣传部新闻处把我们社长丰小平、我还有写报道的两名记者武刚、赵卫陆叫了去,其实,去之前我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午还是下午记不清了,报社的记者参加了山西省公安厅召开的会议,回来就把会议情况作了汇报。我们知道的是,情况很严重,公安很生气。所以,我们是抱着挨批的思想准备去的。
但省委宣传部新闻处领导并未像平时那样训斥我们,只是不动声色地向我们了解情况,在我理解,主要是弄清这篇稿件发出的背景,看是否有人在后面操纵。其实,我们每一篇重大报道都要履行严格的程序,此事,先是报社热线电话接到受害者李绿松家长打来的投诉和求助电话,后来李绿松的父亲上门反映情况,经社会新闻部编前会讨论,决定做这个选题后又报到新闻采访中心批准,最后才报送到我这里的。而此事性质极为恶劣,严重侵害了李绿松的身心健康和名誉,作为青年报,维护19岁青年李绿松的利益完全正当合法。报社了解李绿松悲惨遭遇的人都极为愤慨,新闻采访中心多名记者找到我要求前去采访,可我还得尊重部门的意见,就推了他们。
宣传部新闻处领导听了我们的汇报后没有表态,只是告诉我们这件事已在全国引发强烈的社会反响,网络点击率很高,言外之意是弄得省委领导很被动。2007年我在湖南参加时评研讨会,遇到河南评论家盛大林,说起这事,事隔多年,他还清楚地记着李绿松的名字,可见这件事的影响绝不亚于去年的“躲猫猫”或“小学生卖淫案”。新闻处领导最后要求我们写出一个情况说明,其他什么都没说。现在想想,当时,新闻处领导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只是,他们不忍再给我们施加压力。
新闻处领导没有批评我们,倒是那个宣传部报纸阅评组审读员、据说是山西某报的记者,把我们很是指责、训斥了一番。好象他是宣传部领导似的。据说这老兄过去也是山西省有名的搞批评报道的名记,怎么自己搞批评报道就很正常,别人搞就是大逆不道?那张脸至今想起来都感到厌恶。或许,他是小骂大帮忙,也未可知,如是,真还冤枉了他老人家。
傍晚,我们又去了省公安厅,计划沟通一下思想。领我们去的是团省委一名分管我们报刊社的副书记。在会议室里我们等着厅长聂海舟,一会儿来了,一名武警战士给端着水杯,那架势像是中央首长似的,透着派头,透着严肃,透着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从始到终,都是训斥,我们几乎没有分辨的机会,而且这训斥直指团省委主要领导和这位副书记,丝毫不给面子,而且根本不训斥我们,好象我们根本不值得他训斥似的。当时,我一面是因给领导带来了难堪感到内疚,一面则想我们书记也是厅级干部,你难道连点礼貌都不懂吗?当时的团省委领导现在有的已是省委领导,有的是在市里当书记、市长,估计再见面他不敢如此这般了。问题是,自己的属下干了违法乱纪的事,应该自责、反省、引咎辞职才是,他的表现好象自己做下有理的事情了,还责怪别人,这世界真让人搞不懂!可见,我们现在对看守所的所谓负面报道,公安方面能答理你就很不错了,这也总算是社会在进步,想想当时这位厅长的作派,媒体的兄弟们知足吧!
我因为是山西青少年报刊社的副总、主管《山西青年报》编辑业务的编委会副主任,且是这篇稿件的签发人,自然少不了承担领导责任和直接责任。很快,省委的处理决定下来了,我作出深刻检查,被免去了编委会副主任职务,调离青年报。让我不解的是,我包括同我一起被处理的报刊社社长丰小平只是处级或副处级干部,属山西团省委管理的干部,省委直接处理我们,连干部管理权限都顾不得了,可见当时省委一些人对这张给他们惹了事的报纸的恨之入骨。
我永远不会忘记,宣布处理决定那天,青年报社30多名中层以上干部(不包括发行中心和广告中心)都默不作声,宣读完决定后,大家依然默不作声,片刻,有女同胞哭了,那压抑的哭,那啜泣的哭,可能是世界上最悲愤的哭!男的,则泪水在眼框中打转,我居然没哭,很镇静的样子,可我的心在滴血!心在流泪!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