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泗。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址。

—— 《诗经•国风•秦风•蒹葭》

一 蒹葭，与爱情联结的草，生长在前世的水湄。

怀旧的禾草，古老的爱情，令人心醉神往又心伤意迷的河洲。

二 时光倒转千年，在某个不知名的水天交界之处，清新模糊又神秘空灵的薄雾笼罩着河畔边繁芜苍苍的芦苇，凄迷哀婉得像在酝酿一场注定要与地老天荒擦肩而过的隔世情缘。

清晨，苍茫的气息将抹在芦苇上的细细密密的白露凝结如霜，细小妖娆的花穗映衬着微微绛紫的霞光，折射出或明或暗的光线。偶有一卷秋风走过，低低弯身的呼啸声和着隐约飘浮的冷香飘散得很远。

一位羽衣少年，一个在心湖摇曳的朦胧倩影，一份美好的悸动伴随希翼沿着一条似有若无的路张望、穿梭、追寻，而这一切不知对错。

蒹葭何萋萋，伊人何迢迢。白雾萦绕中，多少次追寻佳人清丽的重叠倒影，亦步亦趋、溯洄从之，只为相伴左右、箫歌逐水；多少回孜孜以求、逆流而上，却屡遭重重道阻、层层障碍。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伊人渐渐隐淡在雾气迷茫中，模糊了踪迹。于是，一片纯情痴心迷失在大片大片涌动着连绵不断、随波逐浪、如霜胜雪的蒹葭丛中，一段隔世情缘哭泣在大段大段暗藏着起伏不休、悠远漫长、曲折如肠的河堤冈上。

三 待清冷的水雾湿润了眼眸，凝望着这一河的凄凉忧伤如水般漫过心坎，无边无际，失落而迷茫。痴痴看着泛黄的苇花在风中漫舞着，诉说曲未终人已散的感伤，挥洒出一道道怅惘的伤痕，不禁又一次悲从中来，涕泪满襟。
梦醒时分，方才明白一切不过只是一幅清虚空寂中微染怅惆凄迷色彩的河上暮秋图。那蹁跹如蝶、飘渺难寻的伊人如水中明月、檐上星辰般朦胧缥缈，可望而不可及，甚至终不可靠近。

然而，浓浓情丝缠绕却无以解脱，面对苍苍蒹葭，他倾吐了心愿未了的满怀愁绪。于是，动情的歌声在水边日夜飘荡悠远，在水一方的伊人在诗人一次次吟唱回忆中鲜活起来，而其中的情感也随着歌儿延续下来，流传了千百年。

人常说“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之《蒹葭》者。”而千年后的我们，站在时间的彼岸，不经意间听见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悲伤，拾起那些前世曾在我们心底悄然走过的无邪歌谣，然后，任凭千年的时光凝结成霜，瞬息之间，我们也已银丝飘飘。

四 有时候痴痴地想，早已注定的缘分会不会也如一株株忧伤的蒹葭，皆是无力抗拒命运的飘零之物。一样的欲动若止，一样的随于风却止于根，心动不动都是无可奈何的跟随。聚是缘散是分，聚聚散散是缘分。正如《金刚经》中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情之为物，虚幻而未形。万千事物皆由因缘和合而生，缘散则归于寂灭。生灭离合，如浮云闪电。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像被笼罩着一层氤氲的雾气，在千年的轮回中剪不断、理还乱地扑朔迷离着，甚至刻骨铭心的爱恋当繁华落尽时也难免沦为亘古的一声叹息、一场空幻。

无法强求的缘分，不可企及的距离。世事弄人，命运总予人这样或那样亦远亦近的距离。那在水之湄、在水之汜，说不清、道不明、如真似幻的距离呵，拦截了多少幽幽情思和痴痴遥望的目光，却又成就了多少深深牵挂和幕幕企慕的向往。正是这种可望不可及之感更使后人为《蒹葭》中的追寻者真正为之动容。毕竟，人生不如意事难免十之八九，追求向往却渺茫难及的意绪大概我们更能感同身受。

也许，正是这些遗憾才造就了梦境的完美。人总有在水一方的梦，静静在暮霭烟瞑中守候着与伊人相会的梦想，默默等待着彼此缘分相交的那一天，像蒹葭在尘世喧嚣中期盼着的花穗悠悠的季节，依然是件心痛却美丽的事。

作者单位：福建省121煤田地质勘探队

本网通讯员：房永雯

编 辑：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