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单位：重庆必威手机登陆在线网页 集团永荣总医院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乘公共汽车去毗邻的隆昌县城，打算接岳母来家住一段时间。由于连续的阴雨绵绵，使初冬的天气更显得有些寒冷，汽车在细沥沥的小雨中颠簸着前行。

半路上，上来一位农民老大爷，约70多岁，头发和胡子都短戳而花白，他满身都是泥，上半身可能是由于身体的热气，已半干半湿，下半身却仍是湿漉漉的泥水。他往车箱后面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抓住车顶的扶杆，一路向后挤过来。大概是走了很长的路，有些发热了，他的外衣对扣敞着，下摆向两边自然张开，一一从两旁乘客的身上、肩头或耳边扫过，乘客们都连忙躲闪着，有些人怒目圆睁。老者挤到后面来，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座位，但没有去坐下，仍然拉着扶杆,站在我的左前方过道上，显得有些大大咧咧，也显得好像若无其事。

我把身边座位上的手提包拿过来放在腿上，向老者招呼道：“来，老人家，坐这里。”老者看了一眼，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满是泥灰的上身也就顺事一下子靠在了我身上，我深色的西装上顿时沾了一层半干半湿的泥。我下意识地轻轻拍了一下，但没有避让，也没有责怪。老者注意到了我这个细小的动作，将身子向外挪了挪，与我隔出了一尺左右的距离，并向我憨厚地笑了一笑，算是表示歉意了。实际上，他只坐了半个身子在座位上。我连忙说：“老大爷，您坐进来，车子颠簸得很。”“没关系，我赶不了多远就要下车的。”说话时，他脸上又堆起了憨厚的笑容。

售票员挤过来售老大爷的票时，友善地冲我微笑了一下。老人家买了一块钱的车票，在赶了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下了车。他仍像上车时一样，张开着两个衣角又一路扫过去。一位妇女发出了近乎尖叫的声音：“哎呀——，干啥子嘛！”还有一位穿着白色羽绒服、看起来很洋气的中年妇女吼道：“老头，你注意点嘛，讨厌得很！”老人家没有顾及这些，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歉意地一笑，或是顶撞一下，匆匆地下了车，而过道两边的责怪声还不时地传来。
这时，售票员在我身边刚才老者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侧向我：“你还不嫌弃？”我一愣：“嫌弃什么？你……不也连座位都没有拍一下就坐下来了吗？”她又好像在自言自语：“难得，难得！”“什么‘难得’？”她没有回答，车子又停了，有乘客上车，她起身往前售票去了。

我本来很平静，没把刚才的事当为一回事，但乘客的反应和售票员的一句“难得”，这才让我不平静起来。

那位老人家显然是在田间地头忙碌了一辈子，而且现在仍然在忙碌着，即便是来去匆匆的几分钟，也显得不闲不息。他肯定是刚走了很远的泥泞山路，鞋子和裤子都被泥水浸透了，山路两边也一定是荆棘丛生，齐肩的带泥水的蒿草将他的上半身也打湿了——这可是带着寒气的初冬天气啊。而且，刚才我分明看见他下车后又匆匆地拐进了公路边一条上山的小路，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他的身影，这条小路也一样的崎岖和泥泞，两边丛生的杂草也一样的齐肩高。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面容慈祥，憨厚老实，甚至对责怪他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怨气。对这样一位老大爷投以微笑、向他伸伸手、为他让让座，不应该是理所当然吗？

刚才我请他坐时，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那样作，而此时，我却想得很多。

我的父母也是六、七十岁的老农民了，也是一辈子田里地里、风里雨里地劳作，现在仍然在斯守着我的老家，仍然在不停地劳作，也同样常常裹着一身的泥，我自己也是裹着泥腿长大的。

那年，乡亲在河对岸向我喊：“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快去邮电所取。”当时我们一家人正在田里收打谷子，我从田里几个箭步就蹬上岸来了，没来得及冲洗一下齐膝的泥，更没来得及换下那满是泥点子、已看不出本色的衬衣，就往三里开外的公社邮电所跑去。

上学走的那天早上，天还没有亮，父母和哥哥嫂嫂打着火把送我走了以后，他们一定又像往常一样去地里干上一大早的活儿，十点左右甚至要接近中午，才带着满身的泥土、至少也是带着泥土的气息，回家做早饭吃。

从小学到大学的假期里，多数时间我都是和家人一起劳动，担挑背抬、耕种割收，样样都要干，哪一样活都要与泥土打交道，哪一样活都会沾上泥土，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农家肥有多臭，没有觉得泥土有多脏，更没有觉得沾着泥土的乡亲们会让人烦。

从小在泥土的气息中长大，我已经习惯了裹着泥土的家人，也习惯了裹着泥土的乡下人。参加工作十五年了，我依然留恋乡下泥土的气息，尤其是春天耕翻出的新土的气息，她像一杯飘香的茶，也像一曲优美的诗，她缭绕着我的童年，孕育了我的梦想，丰富着我的记忆，也时时牵扯着我的思乡情宜。

刚才上车的老者，让我于片刻之中邂逅地感受了一回满身泥土的乡下人的亲切，使我于不知不觉当中想缩小和他的距离。而我却当着老人的面，轻轻拍掉了他沾在我身上的泥灰，我是不是伤害了他？因为他让出了一尺远，宁愿只坐一半的身子在座位上——这分明是在维护那份唯有他们自己才会在乎的尊严。我有些后悔了，假如我不去拍掉泥灰，或许老人还会舒舒服服地坐上一小会儿。

虽然，我似乎赢得了老人的亲和，也好像赢得了售票员的赞赏，但我还是觉得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上大学走的那天早上，父亲对我说：“不管将来怎么样，始终不要忘记：你出生在农村，你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我渐渐地感到内疚。

细沥沥的小雨还在下，汽车也还在颠簸着前行。刚才那位老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满身的泥水和憨厚的面容，特别是他只坐了半个身子、被汽车颠簸得晃来晃去的身影，总在我的眼前闪现——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泥泞而崎岖的山路上匆匆而行？他一定还在赶路，那他的鞋子和裤子怎么办呢？还有上衣，也一定浸得更湿更透……我越来越自责，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我刚才轻拍过的衣袖，还真有些希望那点泥灰还在……

编者：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当前对企业成功与否的至理名言。编者认为作者此稿之所以感人，是写好了一个细节，反复渲染了一个细节，仅老者怀感思之情坐于作者身边“他只坐了半个身子”一个细节，一个活脱 脱的山里老人形象便跃然纸上。........由此生发，形成一篇真实感人之好文。看来 细节决定成败不仅仅用于企业管理。。。。。

本网通讯员：任江平

编 辑：徐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