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林:哑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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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资讯网 | 2009-1-12 9:39:30小说林 | ||
作者单位:神宁太西洗煤厂组宣部
已记不得初见哑爹是什么时候了。那时,他三十出头,中等身材,长相俊朗,眉宇间时常闪现着或亲、或厉、或冷、或柔的光芒,对这个生活在无声无语世界的长者,我更多的是敬畏,尤其想见又怕见他的眼睛,他的眼象深不见底的海,象飘摇不定的云,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那目光中的桀骜不驯和穿透心灵的爱。
哑爹是姑爹的亲哥哥,我和姑爹的儿女一样喊他大爹。他是个极爱美的人,虽说在蔬菜队种菜,可穿戴从不马虎,地里干活穿的衣服回家都要换洗,那些年的衣服多是黑灰色调,而且式样单一,可是他的衣服洗得勤,洗得透爽,洗完了还要用盛着开水的茶缸子熨得平正妥帖,穿上后板板正正的挺有几份帅气。
哑爹跟人交流大多用眼神,他没有文化,也不懂哑语,尽管和家人有默契的手语,可他极少象其他失语者一样咿呀比划,我甚至觉得他讨厌手语,却喜欢看人家跟他说话,他似乎有特别的感应力知道你在说什么。
哑爹极有灵性,干啥有啥样,干啥都认真,而这也让他的生命中留下又一份遗憾。那会子,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不少,可他有3个条件,要长辫子、大眼睛、漂亮的。但这样条件的女人终未找到,有人给他介绍离异带孩子的,哑爹的眼里迸出火,结果把媒人都吓跑了,最终哑爹一直未娶,直到如今年过六旬还和姑爹一家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的眼里没有失落,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柔和亲。
几十年转眼而过,期间也到姑爹家小住。于是,知道他始终用特有的方式表达着对生活对家人的爱。他们住的小城因为改造耕地缩减,哑爹能种的地所剩无几,而他却出奇地为自个儿找到又一片“耕地”。原来,他发现街边地头的废瓶子、塑料袋越来越刺眼,弄脏了新城的外衣,他便想办法“洗净”这些污垢。哑爹起得比以往更早,人也越发清瘦,除了地里的活,他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清捡那些垃圾,我忽然觉得,他弯腰捡拾的样子就是不断变换的问号和叹号,唤醒着意识淡漠了的人们。而他的举动也招来了非议,有人指责姑爹一家,有人说哑爹精神出了问题,可谁也拦不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一起干,家人为他腾出院子的一角,帮他捆扎,帮他码放,有时也少不得和他一样拾荒,看着干净整洁了的田和路,他的眼波象小河。
翻过年,那片跟了他几十年的菜地也要盖楼了,那些常到地头买绿色蔬菜的市民也在为这最后的绿地惋惜。他却顾不得疼,听说要搬楼房了邻居们都来买他养的羊,他笑笑的,不光给人家宰羊,还帮忙把羊杂碎洗净、煮好,邻居们高兴的样子,让他满足,让他幸福。
哑爹原是个操心的人。家中大小出去晚了,再远他都去接。小辈们也极孝心的,大爹爱吃啥,爱穿啥都记得添置。在表弟妹们心中,大爹早如亲爹,大爹之恩恩重如山。
过了年,哑爹的地要全数收回,平房也要拆迁了,真不知道,拿了退休金住进新楼房后,他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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