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治华散文:歌乐山忠魂曲 | |||||
煤炭资讯网 | 2008-4-2 13:43:19 要闻 | ||||
歌乐山忠魂曲
——红岩英烈清明祭这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中美合作所”么?这就是那充满血腥的渣滓洞和白公馆么?这就是《红岩》小说中所描述的革命志士血染红岩的特殊战场和殉难地么?不会错,我们的确是到了这里,渣滓洞和白公馆的阴森牢房和处处囚室,就那样禁锢在歌乐山高耸耸、黑魆魆的峰峦下。我们的确是来到了。 心情陡然阴暗,空气骤然冷凝,参观的人群也顿失喧哗,只有静穆,只有肃杀,就象重庆这么多雾且阴冷的冬晨。 渣滓洞的天地竟是如此狭小,狭小得令人窒息。周围是高峻的山峰,还有高墙电网和碉堡岗哨和牢房组成的囚笼。就在这大山谷底的囚笼中,座落着一圈两层的牢房和牢房下面积窄小的空地。这阴森恐怖的牢狱中的斗室便是国民党反动当局当年关押和残害革命志士的囚室,这空地便是他们在放风时唯一可以“自由”的空间。 一间间囚室并列布陈着,冰冷的铁门上开着小小的铁窗,室内的墙壁是黑色的,仅可从铁窗中透进少得可怜的一束光线,便显得更加黑暗和阴森。在当时,被关押的政治犯就八、九个人很拥挤地囚于一室,睡的是潮湿简陋的地铺,吃的是发霉的米饭,医疗、卫生保障根本不会有,过的完全是非人的生活。当然,还要经受无休止的审讯和酷刑,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血腥屠杀。 在每一间囚室的墙壁上,都陈列着同室难友的遗像以及生平事迹简介的文字,还有烈士的遗墨和遗物。就在这一间间活棺材般的囚室中,就在这活坟墓般的渣滓洞,被关押的二百多个优秀的中华儿女,却那么英勇无畏地将救国救民的赤子情怀,将共产主义的崇高信念、将大义凛然的革命气节演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极致,演绎到令人泪飞如雨、回肠荡气的情感极致,升华到高山仰止、千古流芳的精神极致。 这就是江姐受刑的审讯室么?那呲牙咧口的老虎凳,那一根根尖利如蛇牙的竹签子,那状似魔身鬼爪的电刑具,那凶寒森然的脚镣手铐,那叫不上名目的一件件刑具,就那样恐怖狰狞地显示出淫威和残暴。江姐本名叫江竹筠,四川省自贡市人,是渣滓洞牢狱中最具代表性的共产党人的英雄典型。她在重庆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的危急关头,谢绝组织照顾,来到丈夫彭咏梧工作和牺牲的川东地区坚持地下斗争,不幸被叛徒出卖被捕入狱。经受了酷刑的百般折磨,始终将党组织的秘密深藏心中,在敌特面前表现出了嫉恶如仇、视死如归的革命气节,赢得了狱中党组织和难友们的衷心爱戴,江姐——便是狱中同志送给她的最亲切最含敬意的昵称。就在临近解放的前夜,江姐被秘密杀害于歌乐山电台岚垭,时年仅有29岁。就在牺牲之前,她在牢房里用竹签蘸着木炭烧焦后兑水的“墨水”,给照料孩子的亲戚写下了最后的家书。“假若我遭不幸的话,云儿就送你了,盼教以踏着父母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共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到底。孩子不要娇养,粗服淡饭足矣。”何等高尚、伟大、超然又富有深情的母爱啊,在诀别的时刻,她将柔肠百结的母子情化作了对国家对革命理想义贯云天的至情大爱,将一个最优秀的中华女儿美玉般晶莹的品质诠释得如此光采照人。面对一件件血锈的刑具,端详着江姐年青秀美的遗容,我真不敢想象当时血腥的情景,那些丧失人性的暴徒,居然将如此的残忍强加在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我的耳膜中仿佛厮啸着法西斯暴徒狼嗥般的狂叫,我的视觉中显现着江姐坚贞不屈的怒斥以及竹签钉入十指时那锥心刺骨的昏厥,还有那绽若红梅的点点热血。“你是丹娘的化身,你是苏菲亚的精灵!不,你就是你,你是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这首诗属于江姐,它是狱中难友芹献的心花。“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这首歌也属于江姐,它是后来的人们最动情的赞美。因为有了江姐,红岩上的万朵红梅才分外娇娆,分外美丽。 这是女牢的囚室啊,除过江姐,还有李惠明、黄玉清、马秀英、李青林、胡其芬、杨汉秀、朱世君等等,一张张同样秀美的面容,一个个如花的年龄,一个个大学毕业的热血青年,她们有的有爱人,有孩子,有的还是年青的姑娘,在她们短暂的生命里,对人生、对家庭、对爱情,对生活,该会有过多么美好、多么浪漫的憧憬。可是,在1949年11月27日那场令人发指的大屠杀中,她们的身躯却倒在了刽子手的枪弹下、刺刀下和冲天的火焰中。 这是一双小孩的鞋子,这是“监狱之花”的遗物。这个小女孩未出生时,就随同母亲左绍英被捕入狱。她一出世便处在黑暗的牢狱中,她甜甜的笑脸,稚嫩的奶音曾给死寂的空气中带来过多少欢乐。然而,就在那场屠杀中,幼小的她连同她的母亲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这是“小萝卜头”宋振中一家的囚室。他出生刚8个月,就随同父母一起被押进这座魔窟。他的父亲宋绮云、母亲徐林侠曾跟随杨虎城将军,为发动“西安事变”、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立下了不世功勋,然而,遭到的却是阴险狠毒的暗算和虐杀。就在那么一天中午,“小萝卜头”和杨虎城4岁的女儿杨拯中正在天真烂漫地玩耍,刽子手闯来了,用寒森森的短刀将两个孩子连同他们的父母残酷地杀害。 这又是多么悲苦的一家人啊,当王振华、黎洁霜夫妇带着孩子幼华和小华走向刑场的时候,年轻的母亲曾哀求他们放过两个幼小的孩子。但魔鬼怎能听进母爱的呼号,竟先于大人前将罪恶的枪弹射进了孩子的心窝。 残暴啊,令人发指的残暴,罄竹难书的残暴,灭绝人性的残暴! 空气在这里冷凝了,我们听得见自己惊悸的心跳。步履是如此沉重,就如同也戴上了冰冷的镣铐。山风凛冽地掠过上空,歌乐山的丛莽奏鸣着悲怆的吟哦。在这种惨不忍睹的场景中,好多人都眼含悲泪。与我同行的小潘和小张两位女士哭了,哭得泪流满面,哭得沉痛呜咽。人生在世谁无哭?而她俩于此时此地的哭泣,却应是发自一颗善良心田的最最揪心的痛楚和哀悼,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最悲壮最圣洁的奠礼,当然,还有对杀人恶魔的暴行的惊骇和抗议,她们的哭泣可以代表所有赡仰者和后来人的善良情感。 我们又来到了陈然烈士的囚室。英俊的面容活泛起来,灵动起来,以及由他主办的《挺进报》。被捕前,他通过《挺进报》,将党中央的声音秘密又快捷地传达给地下党组织;被捕后,他继续以《挺进报》的形式坚持狱中斗争,并将人民革命节节胜利的喜讯秘密传送到每一位难友的心中,面对酷刑折磨,他显示出的是坚贞不屈的英雄本色。“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我不需要什么“自由”,/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这就是那首出自陈然烈士之手的不朽战歌——《我的自白书》,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的钢铁意志和热血胸怀。面对烈士遗容,我又一次在心中吟诵着,狂飙怒扫般的诗文,心中的波澜也席卷如雪。早在少年时,我就将《红岩》小说中的“成岗”铭记于心,我更是很幸运地读过陈然烈士所写的《论气节》,我在身临其境的此刻,才觉得完全读懂了,领悟了。我想说,在陈然身上,有着孟子“善养吾浩然之气”的基因,有着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临摹,他首先是一位深受中国优秀文化和道德熏陶的一身正气的优秀知识青年,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先进理论,认准了救国救民的真理,便进而成为了坚强的革命战士。他身之所处又是中国历史最专制、最独裁、最黑暗、最贫苦落后的时代,民主、自由、光明的追求,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争取民族独立解放的时代召唤,又怎能不使他投身革命并能够在危难关头表现出“临难毋苟免,以身殉真理”的崇高气节呢? 这个囚室挂着一面五星红旗,旧得惨淡的红色旗面,同样旧得惨淡的五颗黄色的金星,就那样规规整整地缝合在旗面上。 望着这面特殊的国旗,眼前立即幻化出歌剧《江姐》中那催人泪下的缝旗情景,以及那无比激动无限深情的歌声,“线儿长,针儿密,含着热泪绣红旗。往日刀山不眨眼,今天心跳分外急……”不是么,这些革命志士,这些优秀的儿女,苦捱着冰冷的铁窗生涯,忍受着酷刑的残酷折磨,梦寐以求的就是迎来人民革命的胜利和新中国诞生的光明时刻,当这一天终于来到时,他们怎能不喜极而泣、长歌当哭呢!怎能不惊喜若狂,泪飞如雨呢!怎能不以自己最切实的行动,最深厚的感情,为新生的共和国母亲表达儿女们最诚挚、最深情的祝福呢,于是,便有了这份极特殊也极珍贵的礼物。通过讲解员的叙说,我们得知了关于这面国旗的真实来历。新中国开国大典的消息是陈然和刘国志首先从东北军将领黄显声那里的报纸上获悉的,在通过《挺进报》的秘密通道告知狱中同志后,陈然和刘国志便和同室难友秘密缝制了这面国旗,并计划高举这面红旗进行越狱并和解放军先头部队汇合。 遗憾呀,万分遗憾,他们未能等到这一天,刽子手提前动手了。先是杀害了陈然、刘国志、江姐等一批共产党员,杀害了杨虎城、黄显声等一批国民党爱国将领,又于1949年11月27日那一天,对手无寸铁的革命志士进行了集体屠杀。渣滓洞监狱二百多名同志中仅有19人突围逃出,绝大多数同志就那样悲惨地倒在枪弹的风暴中。最觉痛惜的是,就在特务疯狂肆虐的那一刻,歌乐山麓已能隐隐听到解放军进攻重庆的隆隆炮声。然而,他们已看不到那威武雄壮的大进军的部队,他们的躯体倒下了,在熊熊的烈火中得到了永生,他们的鲜血流干了,化为了永不消逝的、高高飘扬的遍地红旗。 万分痛惜啊,这场野蛮透顶的大屠杀距重庆解放只有3天!然而,“面对惨淡的血色,真的猛士将会奋然而前行”,也的确,胜利的消息已经传来,难友们已经笑傲心头。他们毫不畏惧,毫不悲戚,只有大义凛然,只有视死如归。刘国志,这位年仅29岁、出身于国民党大官僚优裕家庭的“少爷”,并不满足于富贵的生活,而是“以天下之乐而乐,以天下之忧而忧”的责任与良知,毅然背叛家门,投身革命,救国救民,为此不惜赴汤蹈火。在被押赴刑场的途中镇静自如,潇洒不凡,吟诵出了那首气壮山河的就义诗:“同志们,听吧!像春雷爆炸的,是人民解放军的炮声!人民解放了,人民胜利了,我们——没有玷污党的荣誉,我们死而无愧!”这声音,使刽子手心惊胆颤;这声音,在歌乐山久久萦绕,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这又是什么?这是大写于渣滓洞放风坝墙壁上的“中国国民党员守则。”什么“忠勇为爱国之本”,什么“孝顺为齐家之本”;什么“仁爱为接物之本”;什么“信义为立业之本”;什么“和平为处世之本”;什么“助人为快乐之本”。多么善良仁爱,多么和平信义,多么冠冕堂皇呀,多么正人君子呀,够了!这是强盗的遮羞布,这是恶魔的假慈悲!好话说尽了,坏事却干绝了,真不知从哪里还能找来如此无耻的嘴脸!我马上联想到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之所写,看上去,满纸都是仁义道德,然透过字缝,却尽是“吃人”二字。这是反动独裁专制者的本性呀,一旦他们的伪善被揭露,他们的专制被挑战,便会将血淋淋的鬼头刀猛砍过去。面对这样的好东西,只能叫人恶心。伪善的魔鬼也许没有想到,此等好看的装饰恰恰与他们的暴行作了鲜明的对比,实在是一张最恰当的、维妙维肖的伪君子的自画像,也是一副可以令人尔等丑类原形毕露的照妖镜和令后人省思觉悟的清醒剂! 我们的脚步又踏在了白公馆的层层台阶上,此地风景甚好,青山绿山,楼台亭阁,却怎么也成了吃人的魔窟。原来,此处是关押重要政治犯的所在呀。这里有关押杨虎城、谢葆贞夫妇的杨家山,这里有关押叶挺将军的红炉厂,这里还关押过同济大学校长、爱国民主人士周均时,关押过东北军53军副军长黄显声和张学良将军的副官李英毅……。我现在已确切地知道,就在黎明前的暗夜中,除过被成功营救的叶挺将军,这里被关押的包括杨虎城将军在内的爱国将领、民主志士和共产党人一批批地被杀害,至11月27日,还剩下最后的19人。已是深夜2点钟,白公馆的特务们统统赶往渣滓洞支援屠杀,只剩下看守杨钦典一人。惊人的义举便在这一刻发生了,杨钦典在关键时刻弃暗投明;他打开牢门,将包括《红岩》小说作者罗广斌在内的19人全部放生。的确,杨钦典本质上就是泽心仁厚的善者,在平时,目睹革命者正气凛然的崇高气节,已有了发自心底的感动和对羁囚者深深的同情。当灭绝人性的屠杀发生时,就已决意伺机救助,立功赎罪,就终于抓住机会做出了如此大仁大义的决断。这也是天意啊,为了使反动独裁者的暴行、使狱中的黑暗曝光于天下,为了造成《红岩》这么一部革命史诗式的文学作品,就发生了这么一桩了不起的魔窟中的义举,就为新中国保留下了这一批宝贵的革命财富。 时近中午,迷雾渐渐散去,太阳已是光灿灿地好,歌乐山显得青翠鲜活,在白公馆侧后的山崖上,一条瀑流垂挂着,轰鸣着,水色是那样白净,声音是那么激扬。我想,这瀑流应是自天而降的孝带,它是在为死难者颂致着恒远的奠礼;而那轮太阳,则应是革命志士永不消逝的忠魂。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红岩英烈,是一个史诗般的代号;歌乐山,是一座用烈士鲜血凝成的山,一座时时在吟唱、在呼啸的山。 在这里,我很珍惜地买下了一本《红岩》小说,作为一份最珍贵的收藏、一份最高尚的铭记;我还要让我的孩子认真读它,读出做人的道德,读出凛凛正气。我又多么希望那么多糖水中泡大的、甚至只知疯狂追“星”的青少年们都来读《红岩》,都来这里看看,让他们知道那鲜红的五星红旗是先烈们用血染成的,让他们懂得革命先烈才是最值得敬仰的“明星”,让他们因此发愤读书,成为可以报效国家和社会的贤才英俊。 当然,我更希望有更多的党员干部都来这里看看,认认真真地上一堂可以使灵魂振撼和洗礼的特殊的“党课”,它可以使人民公仆们境界更高,品行更美;它更可以令少数以权谋私者、腐化堕落者、昏昏噩噩者羞愧汗颜,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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