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永发散文:回家过年 | |||||
煤炭资讯网 | 2008-4-18 10:26:41 要闻 | ||||
步行十多华里才坐上了开往老家的班车,途中冰天雪地,班车走走停停,令人提心吊胆,一路辛苦自不必说,平日五个小时的车程,走了10多个小时,天擦黑终于到家。却已到大年三十晚上。 父亲见我们回来,自是高兴不已,捅旺炉子,不时地添柴加炭,拿出预备好糖果一个劲地往孙子、孙女手里塞。并拿过在灶前放好的压岁钱分给孙子和孙女,嘴里喃喃不停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想着你们回不来了”。 年夜饭后,我们围坐在热炕上,一边品味着糖果、瓜子、香茶、米酒,一边饶有兴趣地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文艺晚会,精彩的节目不时地引起儿子和女儿大笑,这场景看上去倒是天伦之乐,其乐融融。我注意留神父亲,银白的头顶上象落了一层霜雪,刮过的脸上像秋收后的黄土地有些许苍凉,没有刮净的胡茬子长在深陷的绉纹里,像长在壕沟里被西北风掠过的蒿草,缺少了生机。镶钳在两只凹陷下去的眼眶里的灰暗的眼珠根本就没有把目光投向电视,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孙子、孙女,脸上的表情到是显得很满足。但我能看出一个怕失去什么的情绪还是暗藏在他的心里。看到这情景,我有些心酸。我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一人生活的很艰难。恐怕这屋里的热炕上,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也不再有过这么欢快的笑声了。父亲表现出的这一切是暂时得到满足以后的惆怅,虽然表现出了满足和高兴,但他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往后的日子里依然将是寂寞孤独伴他了此余生。我努力用话题错开父亲的思绪,没话找话地和父亲拉起了家常,尽管引来了儿子、女儿的一再反对,我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倒是妻子很理解、很知趣地不停地规劝着儿子和女儿,让他们好好看电视,不要干扰我和父亲拉话。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以后,晚会的节目接近尾声,一曲《难忘今霄》结束了晚会。晚会演了些什么,我的确没看出名堂。这时,父亲起身下炕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煤,催促我们说:“坐了一天车,也累了,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拜年哩”。说完径自去休息了,看得出他是很高兴的。可是儿子和女儿不高兴了,一再埋怨说:“我爸和我爷话就多的很,搅得人家连节目都没看好”。 初一一大早,蒙胧中我听见院子里有铲雪的声音,知道是父亲早早就起来了。爬出热被窝,穿衣下炕,推门而出,满院的积雪已被父亲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我起来,父亲从他屋里拿出一串鞭炮说:“快去放炮接神,几年了都没放过炮了”。我便拿上鞭炮用一根竹杆挑起走出院子,放完炮我回转身,看到父亲象个孩子一样满脸堆笑,望着还未散尽的硝烟和满地的炮花。 吃罢早饭,原本打算钻进热炕补一补昨晚的瞌睡,可是父亲却说:“你多年都没在家过过年了,今年回来了去给村里的长辈们拜个年吧”。 大年初一拜年这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常言说“十里乡俗不同”,我们老家一带拜年并不是象一般的走村串户,互致吉祥,互道问候。而是每到一家,进得院门必须跪倒在地,先给长辈们磕头。记得我打小就怕磕头,每到初一我要么就早早溜出去,躲的远远的,要么就钻进被窝里装病,总之不去给人家磕头。倒是破四旧那几年随了我的心愿,大年初一不再磕头了,我也就不怕了,后来不在家过年也就谈不上去磕头了。忽然一听要磕头似觉浑身起鸡皮疙瘩,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父亲看到这里,笑着对我说:“怎么在外边事干大了,连头都不会磕了,要不要我教教你”。说着欲面对灶前行跪磕头。我一把拉住父亲说:“不必了,头倒是会磕,不过……”“不过啥?怕丢人?我给你说,无论是谁,无论官做多大,给长辈磕头都不丢人,这不是谁磕个头谁就低人一等,这是拜大小、分长幼,论辈份”。说着一脸严肃。我知道父亲的脾气,再加上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惹他生气,于是便应允了。 待到我挨家挨户拜完年,已是晌午时分,妻已做好午饭等着我回来,看到我两腿膝盖上满是泥土,父亲递过一条毛巾让我擦擦,并说:“这就对了,磕了几个头,我看你也没少啥嘛,这么多年你们都不在家,咱家欠乡党们的情啊!将来我死了,还要靠他们抬埋哩!” 过了年初三,我们就要回铜川了。我试探地问父亲要不要把他接到铜川去,和我们一块生活。父亲一听坚决地说:“不去,城里我生活不惯,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死到外边咋办?再说我跟你们去了,你们就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村上谁还知道咱家,村里人谁还知道我的儿子在外边出息了”。 没办法,这就是我的父亲。当我们离别时,我拉着父亲的手说:“爹,明年过年我们还回来一起过”。而父亲却说:“能回来更好,要是忙了就算了,过个年一觉睡的就过去了”。话虽这样说,但我却能看得出,他老人家从心底里盼望着我们能够回来。 时至今日,我每天都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回家过年,决不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