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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新胜长篇连载:生命无根{2}

煤炭资讯网 2007-9-16 9:56:21局矿快报
魏新胜长篇连载:生命无根{2}



第一章

陕西 蒲白矿务局 魏新胜

杨洪涛钻进被窝的那一刻他想:这是我人生的转折啊!

芦席搭就的临时棚屋,窄长窄长的,一眼望过去暮昏昏。床板连接起来的通铺,足足挤下了半个连的人。席棚低矮,隔十几米吊一个灯泡,把这一群杨洪涛在内的土不拉几的脸色土不拉几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杨洪涛向上看看,鼻孔里强烈地吸进了新编芦席和新木头条子释放出来的呛味,这难闻的味道里却包含着一股新鲜。味道刺激着杨洪涛的神经,使他兴奋难耐。他闭着眼睛,微微哼出一股气: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此时此刻用高兴来形容杨洪涛的心情,力度远远不够。虽然没有走出中国,但终于离开了那使他和他的家庭受尽屈辱的村子。杨洪涛感到这儿的气氛新鲜得多,空气也充足地多。尽管他才在这儿刚刚第一次钻进被窝。

棚屋的门是木框上钉着半张芦席。从南到北,杨洪涛睡的这座棚屋共安着三道门,他睡的地方在靠南边的一道门。正在面对芦席顶棚享受着初来乍到时的新鲜感觉时,从中间门里走进来几个人,地方狭窄,显得来人有一大堆。他们站在床铺边,最显眼的一个是穿一身黄棉军装的人,只是那军装上没戴领章帽微。他胖胖的脸,戴一顶栽绒棉帽,一看就是个当官的。这些人一进来,这座拥有一百多人的屋子立即静了下来,没睡的人赶快坐好,睡下的人和杨洪涛一样,披了棉袄半坐着。连长老吴也在进来的这一群人中间,他是公社派来的带队。大家静下来,他就开始说话:“睡下的和没睡下的都听着,矿上领导来看大家了,有话要向大家说,都好好听着。”随后他向那位军人说“夏教导,你向大家讲一讲。”

“三线战士同志们……”被称作夏教导的人一开腔,这一群农民,就觉得声震瓦瓮。这座简陋的棚屋似乎因夏教导的讲话都在颤抖。对此杨洪涛身上无名地一颤,这分明是一种崇尚,对权威,对地位,对由此音调而判断出此人地位的崇尚。夏教导大概是山东人或者是河北人,普通话夹杂着乡音,有一句没一句杨洪涛就听不懂。但从他说话的流畅以及所表达的意思中,杨洪涛感到他说了许多关心大家的话,顿时心中热乎乎的。夏教导的话也是对他说的呀!今天他和大家一样,在这儿受到关心、关怀。这似乎是有生第一次得到和所有人一样平等而产生了愉快。这种愉快,使他内心难以平静,心脏不禁突突地颤栗了起来。他似乎又觉得自己是在偷窃,这个平等他是不可能得到的。然而,这个叫夏教导的人偏偏把这个平等给了他,没有说把谁排除在外。杨洪涛此时此刻被幸福攫取着。他多么地害怕有人突然揭穿他的“高成份”,而立即剥夺了他享受平等的权利。

“我给大家把夏教导的话说一遍。”吴连长在夏教导讲完后说:“问候大家的话我就不说了。有些事情大家要注意,地方小人多,大家都互相照顾着,晚上十点一过,就自觉把电灯拉灭,起夜也甭开灯影响别人休息。尿的时候脚地下放着桶,大家都看着了,这是铁桶,尿时顺边边溜,不要哗哗把人都弄醒了。”老吴的话大家都懂,说到尿尿,一些人就笑了。

“甭笑,”老吴制止大家。“夏教导说了,矿上现在已经在盖干打垒房子哩,等分了连,就让大家搬进去。”吴连长说完,又对着夏教导和其他人说:“就是这了,让大家睡觉。”

夏教导和其他领导被老吴领着,先向北边的人扬了扬手,意思让大家休息。然后顺着过道,向南边门口走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和床上坐着的半躺着的人打招呼。当他们经过杨洪涛的床边时,杨洪涛分明感到自己的眼睛射出了光芒。他要是能看见自己,就能辩出那光芒里包含了感激、羡慕、贪婪的呀!



陵角矿为三线战士搭的临时棚屋在子弟学校的操场。棚屋南北走向六七十米长,共有五座,占据了整个操场的大半片。操场的土围墙豁豁牙牙,围墙外边是一条大沟。刚开春的渭北高塬挡不住北方吹来的寒风,特别是一到晚上,风就贼溜溜地从沟底下窜上来,着急的时候还打着呼啸,吱溜吱溜把三线战士的棚屋吹得嘭嘭乱响。白天才从关中平原被汽车拉来的三线战士们,觉得从刚刚暧和起来的初春,一下子又回到了三九天,单薄的棉被冻得许多人难以入睡。杨洪涛他们住的棚屋是最西边的一座,正好没有什么抵挡。风从门前操场的空地上扑过来,半个晚上那席棚子都嘭嗒嘭嗒象是贼揭一般。

杨洪涛不知道迷糊了多长时间,当他被这寒冷的贼风弄醒时,被窝仍是冰凉冰凉的,贴身穿的衫子和短裤已没一点温度。许多人因为冷,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一对,脚打脚睡一个被窝。和杨洪涛挨着睡的是同村来的忠娃,曾也想和杨洪涛睡一个被窝,杨洪涛却断然地拒绝了:“不,我就一个人睡。”杨洪涛的被子是来之前妈才给他拆洗了的,虽然旧了,但妈给他洗得干干净净,当他解开被子铺好刚盖上闻到那股皂角味时,内心就产生过母亲那热乎乎地抚爱。妈给他洗的被子还没盖一个晚上,他不愿意让别人钻进来沾他的光。对同村一块来的忠娃,他更是从心底里产生着厌恶。忠娃凭着家里成份好,在村中横行,特别是对“高农”的人,你看他那怂样子。这儿是矿上,再不是在村里,杨洪涛第一次很硬气地向忠娃说“不”。杨洪涛的心理白天在公社院子集合时就已发生了变化。当时他们600多名被派往煤矿的三线战士集合在公社的院子,是按大队一组一组排的不象公社以往开大会,贫下中农在一边,地主富农在另一边。公社王秘书点名时,也是一个大队一个大队齐齐往过叫。那时候杨洪涛心中就体验到一种少有的平等。

天冷,加上席棚嘭嗒嘭嗒不停地响,杨洪涛确实难以入睡。许多人由于半夜起来两个人打通铺,折腾了一会后,整个棚屋又断断续续能听到打鼾声咬牙子说胡话的声音。杨洪涛头觉紧,刚一熄灯他就睡着了,那时候天还不太冷,他就迷糊地睡了一会。自从半夜大风起后,大家一折腾,他就再也睡不着了。杨洪涛卷缩作一团下意识地抵御寒冷。夜很深了,风不住地敲打席棚,棚屋里黑漆漆的。越睡不着,杨洪涛的耳朵、脑子也就越发地清醒,棚屋里细小的响声,包括不时有人翻身的声音,全都明白无误地向他进攻。

“咕咕咕……喵,咕咕咕……喵……”操场围墙边树上猫头鹰的叫声,杨洪涛听起来格外渗人,头发吓得立了起来。猫头鹰在他们老家叫“死叫子”,老人们说听见死叫子叫唤,村里就要死人。这儿是煤矿,他初来乍到,咋?真的会死人吗?杨洪涛心里想的时候上下牙齿嘣嘣嘣地打着颤。

“咕咕咕……喵,咕咕咕……喵……”猫头鹰叫得很凶。杨洪涛听出来是几只同时在叫。

“日他妈,这死叫子咋愣叫唤哩?”黑漆漆的棚屋里有人自言自语地问。听到这一声没有目的的问话,杨洪涛就象一个在深山密林中迷失方向的独行者遇到了同类,不知道说话的人他认不认识,便赶紧答了话:“这鬼地方,从哪里来这么多死叫子。”

“唉,煤矿这怂地方,不保险。”说话的人声音浑厚,显然是一个有了些年纪的人。

杨洪涛再没有接那人的话。那人的话是杨洪涛的心受到了刺激,无意中咋说出这么晦气的话来?杨洪涛可不想听这拔气门芯的话。来之前,多少人都向他说过煤矿上非常可怕的事,曾经有一个表叔向他讲,煤矿上专门有一个存放棺材的大房子,就是为井下砸死人用的。不管人们对他怎么说,他都铁了心了。杨洪涛知道就是煤矿上危险,他才有这次到煤矿当三线战士的机会。要不是煤矿,当兵、进工厂、去公社干事,哪能轮到他这个地主儿子的头上。不过,今晚上这猫头鹰叫得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咕咕咕……喵……”“咕咕咕……喵……”猫头鹰示威一般不停地叫。杨洪涛用被子裹紧身子,强迫自己说:死叫子叫死人是迷信,迷信,迷信!他这样不住地为自己壮胆,但仍不能消除思想深处冥冥之中那无法形容的恐惧,心突突地加速跳动着。

这一夜,好象是有意要给三线战士来一个下马威,猫头鹰的叫声在杨洪涛心中形成的压力还没减轻,随着呼啸的大风,他又有一声没一声地听到了有人嘤嘤的哭声。杨洪涛屏息细听,哭声是个女人。



哭声是从学校操场外边沟底下传上来的。这条大沟如实地展现着黄土高原的本色。白天看去,沟两边一台一台的土堰,在隆冬还没有退尽的季节,干燥、黑污,手心大的一块块还没有反青的麦田,还有一丛一丛在风中发抖的干柴。大沟上宽下窄,向下望去,两边一层一层的土堰向一块收拢。如果能站在空中俯瞰,大沟就是一个英文字母“V”。正因为这条大沟有一层一层如台阶一样的土堰,这儿也就成了陵角矿的人因各种原因死亡后的归宿地。活着的人在一层一层的堰边掏一个洞子,把死了的人放进去,再在洞口垒起一堆土,就造成了一座坟茔,这既算是对死人的祭奠,也为活人做一个标志,以备后代常来这里看看。年深月久,一个土堆一个土堆的坟茔上,长上了各种野草,秋季过后,野草变成了一丛一丛的干柴。

这天黎明时分,坐在一丛干柴下面婴婴地哭着的女人叫宋玉兰,这儿安放着她的第二个丈夫。这个女人命苦,矿上人说她是个克夫命,三十多岁先后嫁给两个丈夫都死在了井下。如今第二个丈夫给她留下的儿子银川到农村插了两年队,矿上招回来分在了井下。念起银川的父亲是井下工亡的,矿上把他分在了二线的机输队。做母亲的宋玉兰不懂什么一线二线,听说让儿子下井,她就害怕。便向丈夫--现任为第三个的丈夫唠叨,让他找矿上领导把银川分到地面,哪怕是打扫厕所都行。

“你说得轻巧,”丈夫田云山瞪圆眼说:“矿上是咱家里,就没个政策了,你想把你孩放哪里就放哪里,银川能分到二线,矿上就够照顾的了。”

“照顾还分在井下?”宋玉兰不管丈夫说的政策不政策,儿子分到了井下,就是没照顾。

"井下和井下不一样,有干一线的有干二线的,一线和二线吃粮都不一样。知道不?一线吃56斤,二线吃48斤,吃得粮多,就是活累,工作危险性大。矿上这么照顾咱,咱也不能没一点觉悟嘛!”田云山虽然文化水没有多少,毕竟在掘进连里当着小班长,妻子和他没交上几个回合,就表现出他的很政治。

“我知道,你把银川的事就没当事,要是铜川分到井下看你管不管?”平常话就不多,到关键时刻,宋玉兰一急,说出的话就不加考虑,竟刺伤了丈夫。她说的铜川是她和田云山生的。

“放你娘的屁!”田云山的眼珠子快要突出来,“你说我咋啦?我哪没把银川当儿子看待?我啥地方对铜川偏啦?田云山气得呼哧呼哧,把正喝水的塘瓷缸子“咚”一下墩在桌子上。看丈夫火了,宋玉兰再没说什么。她知道丈夫是个啥事都不求人的人。她后悔自己不该提铜川,虽说铜川是她和田云山生的,平日做父亲的也没怎么偏铜川,倒是她自己看铜川小,啥事都护着铜川,偏着铜川。

搬不动活着的丈夫,宋玉兰只能向死了的丈夫去诉苦。与其说宋玉兰在哭,不如说她在向长眠于地下的丈夫在诉说:你儿子也下井了。你睡在那儿多操些心,保佑咱孩子平平安安。她一个人说着梦话一般,一遍一遍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内容。她的诉说凄惋、哀痛,整个身心痴迷的而不能自己。丈夫田云山找她来时,她才如梦方醒,跟着丈夫嘤嘤地哭着沿着黎明的沟坡向矿上走来。

哭声近了的时候,杨洪涛披着衣裳由席棚的缝隙往外看。大个子男人和小个头女人,剪影般地从操场穿过。女人止不住自己地抽噎,却遭到男人的喝斥:这里边睡的全是三线战士,哭啥哩!女人的哭比死叫子的叫声还阴森,听得杨洪涛身上发冷。他不知道走过操场男女的姓名,也不知道那女人去沟里哭的原因,但这哭声的悲凄,把他的心搅得好沉重好沉重。

本网:魏新胜 编 辑:徐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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