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永发散文:为矿工的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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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资讯网 | 2007-9-11 18:01:08局矿快报 | ||||
一日,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放学回家,便噘着小嘴把书包甩到桌子上说:“人家同学的爷爷、爸爸都当官,我爷爷是下井的,爸爸是下窑的,真没劲。” 原来,老师给学生们出了一道作文题,题目是“我的爷爷”或“我的爸爸”。不用说,别的同学写到干好工作的爷爷或爸爸好一番炫耀,儿子好尴尬。 望着儿子的神态,我一时语塞,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曾经,我也为爹是个矿工而难过过、怨恨过、绝望过,然而,到后来,我也曾为爹是个矿工而自豪过、骄傲过。 一九六零年青黄不接的二月的一个晚上。昏暗的油灯下,妈在一针一线地为当矿工的父亲纳袜底,我和三岁的弟弟在被窝里玩捉“咪咪”。忽然,弟弟哭闹着直喊肚子饿了。妈赶紧停下手中的活,捞了一碗酸萝卜叶子浆水菜,哄着让弟弟吃,边哄边说:“小冬冬不哭闹,软饱硬饱一样饱,吃饱了快睡觉,明天给娃炸糖糕。”不懂事的弟弟伸出小手,一把把碗打翻在地,硬是要吃馍馍。不管怎么哄终无济于事。他边哭边嚷嚷:“狗娃家都有菜饽饽,我就要嘛。”无奈,妈什么也没说,就挎个篮子出去了。 我知道妈干啥去了,因为弟弟想吃的菜饽饽是用苜蓿掺些高粱面做成的馍,而早春的二月,苜蓿刚露出嫩芽,正是好吃的时候。 哭累了的弟弟终于睡着了。我放心不下妈,正欲出门,只见妈提着个被踩扁了的空篮子回来了。她喘着粗气,进得门来,瘫坐在炕上,二话没说就放大声的哭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妈去偷生产队里的苜蓿,被人家捉住,狠狠地骂了一顿。当时,我问妈,人家狗娃他家为啥有苜蓿菜饽饽吃。妈说:“人家狗娃他爹是男人敢偷、也会偷。”我不解地问妈:“我爹也是男人,为啥不回来去偷苜蓿呢?”妈摸着我的头说:“傻瓜,你爹是矿工,在矿上要上班,怎么能去偷苜蓿呢!” 从此,在我幼小的心里埋下了一个不解的问题,爹当矿工,难道妈就该忍辱为盗吗?于是,我为妈而心酸,也为爹而难过。 到了七十年代后期,由于妈长年累月积劳成疾,爹在矿上一年只能回来一次,家里又添了两个弟弟,日子更加艰难了,母亲带病既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又要做家务。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初中没毕业,我便辍学回乡参加了农业生产,每日里,我同大人们一样,头顶星星出,脚踩露珠回,可是一天仅仅只能挣六分工,因为我是娃娃,只能顶个半劳,到头来还是缺粮户。看到有全劳的人家,分粮用车子拉,而我背个布口袋还装不满,就这还得搭上爹半年的工资作为缺粮款。于是,我对爹是矿工的难过升级为怨恨,怨爹为啥要当矿工,恨爹为啥不管家,让年少的儿子负担重。 转眼,又到了八十年代初,我从部队复员回来了。全家也随父亲落户到了矿上。这时,为了我的复员安置全家犯愁了。母亲多次催爹托托关系,走走门路,看能不能把我安排在地面干。而爹似乎并不在乎下井,把母亲的话根本不当回事,并且风趣地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人跟种,山跟岭,我儿不下井谁下井。” 看到一块回来的战友们,有的进了机关,有的安排了满意的地面工种,我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一日晚饭后,我见爹哼着秦腔,心情不赖,便大着胆子给爹摊牌。把我在部队如何立功受奖,国家义务兵安置条例如何规定一咕脑儿倒了出来,目的还是想让爹凭他几十年的老面子想想办法,或者花几个钱活动活动。谁知,爹听了我的话,脸上立即晴转多云,大发脾气:“妈的,你小子还想当国家主席呢,国家规定归规定,做人不能光为自己想,老子抗美援朝回来照样下井几十年,而且还是劳模,你小子当了几年兵,立了个三等功牛皮的就不行了,乖乖给我下井。”甩掉碗筷气呼呼地出去了。 摊了这么个爹,我彻底绝望了。只好去掘进队报了到。 然而,当我经受了长达八年煤矿井下战斗洗礼之后,便真正理解了爹作为一名矿工的伟大,我做为一名矿工的儿子的骄傲。 愿天下的儿女们,能真正理解当矿工的爹,也愿我们煤矿工人队伍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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