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

　　　　　　　　　【 3 】



　冷雨芭蕉，滴答了一夜。

　我很早就起了床，穿了运动衣，冒着雨在十里矿区的公路上狠命跑。雾气紧锁住远近的风景，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满身横流着汗水，却不停地想着林雪。

　正要到澡堂去冲洗一下，只见黑许许一大堆人围在在澡堂大门，嘈杂之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声。井下出事了。我顾不上洗澡，挤了过去。工程队的一名外包工在北二龙坡砌碹时，被掉下来的顶板砸伤了腰，出了大血，有生命危险。

　经过几番折腾，命保住了。但这事在全矿上下引起了很大的震动。矿长命令开展安全生产大整顿。为了配合这项工作，矿宣传部门决定组织一场安全巡回演讲。演讲员由各支部选拔推荐。我所在的机关二支部很重视这件事，凡是30岁以下的都参与了初选，我毫无争议地被选上。

　对于演讲，我在校期间就参加过市团委举办的“全国五四读书活动”演讲大赛，荣获优秀奖，所以我底气十足。名单确定下来了，里面有“八大金刚”中的楚歌、姜树桥，机电、运输、后勤、采煤、掘进片区各一人，还有就是我和让我心旌摇荡的林雪。

　因为太烦琐，演讲就没有巡回，而是在矿大礼堂分上下午进行了两场。虽然是宣传部组织，但焦安全带着满脸烂笑，在礼堂窜上窜下，招摇着自己，很有些让人生厌。

　偌大的台子上，空空荡荡，只在中央架着一支麦克风，演讲人员呈八字形坐在台子的两边。台子下面第一排是评委和领导，眼睛不停地往台子上面扫视，让演讲人员很不自在。

　演讲开始了，按抓阄的顺序上场。江树桥第一个站到台前。我分明看见他的双腿在发抖，没过多久，台子下面口哨声、说话声鼎沸起来。焦安全立马冲上台来，打断演讲，声嘶力竭地朝下面吼，雅静了片刻，很快人声又开始浮动。

　忽然鸦雀无声，是林雪上场了。

　台下的目光凝聚在讲台中央，整个礼堂静的可以听见时间的流动，大家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大事情的出现。

　林雪幽婉轻盈的声音，从无边的寂静中如山谷的春笋拔节，一线一线地往上爬，然后突然收住，形成第一道高峰。举手投足之处，无不生情；抑扬顿挫之间，无不惬意。经过几个回环，绕过几道山谷，又高一层，声音却不见喑哑，反倒更爽朗清脆，于是又形成第二道高峰来。高是高的好处，但林雪在表达悲恸情怀时，虽气若游丝，极尽哀凉，言辞却珍珠般历历可辩。

　掌声雀跃，焦安全笑得合不拢嘴，口涎顺势流到桌子上，我感到十分的恶心。

　根据评委的积分，我获得了这次演讲比赛的冠军，林雪屈居第二。其实我觉得林雪应该在我之上，是我多下过几回水，显得老道一点而已。

　晚上矿工会承头举行了宴会，一上桌子，焦安全就说：“我这人喜欢吃的东西，前几年是吃黑，现在是吃苦。黑嘛，黑木耳、黑桃、黑芝麻、乌鸡之类；苦嘛，苦丁茶、苦瓜、苦竹笋、药酒。”说完又是烂笑一堆。姜树桥紧跟着说：“黑嘛，还有黑皮肤姑娘；苦嘛，还有苦肉计。”说得焦安全又是一阵烂笑。

　我没有去理会他们，一个劲儿逞能频频举杯向每一个人敬酒，不多会儿就醉得难看。但我心里明白，今天是个大好的机会，一定要向林雪有点表示。嘴里没有话说，就反复敬酒，林雪也不推却，喝了一杯又续上一杯，这宴会竟成了我和林雪的赛酒会。渐渐我的目光有些呆滞，林雪仙女般在我的眼前晃动。大家都围着我俩起哄，我倒有了一种特别的虚荣。不想，这林雪越喝越起了劲，用啤酒杯倒了两满杯要和我碰，我别无选择，一仰头喝了下去，幸福地倒在了桌子上。

【作者介绍】也夫，原名廖选勇，祖籍阆洲，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狼性》、《风干的岁月》发表，著有诗集《水晶玫瑰》，现供职于重庆永荣矿业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