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

也 夫 著

【 6 】

人类潮水般在一条漫长的河流上拥挤着、回旋着，一时涌起无数惊涛骇浪，不久又风平浪静，缓缓地流向浩淼的未来。昨天还在缠绵悱恻的温柔富贵乡里，几十万乃至上千万的红男绿女们因为地震、战争、海啸、风暴、瘟疫——一夜之间便成群结队走在了黄泉路上。多少飘飞的眼泪、多少惨绝人寰的悲痛记录下人类世世代代演绎不断的生存游戏。而爱情这朵娟秀的红色玫瑰在黑色的博士帽沿上、在蓝色的海水上、在流着汗水的黄色脊背上、在金币之间、在仇恨的目光里、在白色的枯骨丛中永远不停地舞蹈。

江沙终究没能逃脱法律至高无上的判决。情感、道德和良心只好退到铁门和高墙的背后。愤怒和心疼无济于事，对于江沙事件的结局，我们有的只有沉默。

除了树上的叶子东一片西一片掉光了天气越来越冷之外，什么也没有变。焦铢仍然是安全站长。

一度燃烧的情感的火焰，渐渐熄灭。林雪仿佛在琼楼玉宇的天宫，如嫦娥一般冰清玉洁，神圣而不敢侵犯。我真正羡慕天蓬元帅对爱情的大胆，即使变成猪君也值得。

矿工会组织矿嫂代表到井下参观，我作为矿电视台的特约记者对这次活动作专题报道，林雪负责全程摄影。

在井下摄影必须防爆，所以设备特别重，林雪扛在肩上十分吃力。我义不容辞接过来，在矿灯猩红的光照中，她对我浅淡一笑，有如栀子花开。

矿嫂们都是头一回来到黑暗的地心深处，一路跌跌撞撞，大呼小叫。林雪也是第一次，不时对我问这问那。

“你不要看这薄薄的煤层，那可是几亿年前数十米树木堆积起来，经过长年累月物理和化学的变化形成的。”

“找话说吧，哪来那么多树木。”

“那时侯是森林生长最好的气候，阳光跟你的脸一样灿烂，雨水比你的泪水还多，所以森林就象你的头发一样疯狂地长。”

“还挺诗意的，令人伤心的是这些美丽的树木们倒下了，成片地死亡。把风景和阳光埋藏到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说着话，我们到了工作面。

听说矿嫂们来了，简直就象男人生了个娃那样新鲜。矿灯齐刷刷照过来，矿嫂们就一阵惊叫。我们把矿灯齐刷刷照过去，只见几十条汉子，光着牛一样强壮的上身，脸上抹满了煤灰，眼睛贼亮。他们夹在用钢支柱撑着的岩层中间，匍匐着身体，沿刮板运输机两侧上下鱼一般游动。黑暗之中，矿灯如夜空里的星星，照耀着矿工们生命的轨迹。而裸露的身体，即便是厚厚的煤灰也遮掩不了那耀眼的光芒，活象花朵。

林雪被眼前的景象征服了，那力与美的组合空前绝后。原来只知道矿工苦、累、脏、险，勤劳、朴实、憨厚，却从来不知道他们这样神话中英雄般的壮美。

“阳村，你说这井下采煤的场面怎样去描绘呢？”

“依我看，这煤层是几亿年前太阳能量的聚集，蕴涵着无穷无尽的光明，这浩瀚无边的煤田有如太阳的河流。矿工们用生命作代价把太阳河引向人类的现在和未来。再说这些裸露着身体的汉子们，不也象一轮轮太阳吗？人的太阳和煤的太阳交织在一起，这河流更是波澜壮阔。”

林雪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兴许这些裸露着身体的人中间，就有矿嫂代表的男人，她们在工作面的下出口久久逗留，不肯离开。

就矿嫂下井参观的题材，我写了一篇通讯被《中国煤炭报》采用。林雪找到我表达了淋漓尽致的赞誉，希望以后能在写作上帮助她，我受宠若惊地点了头。这就象侦破案件，在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线索。我想我和林雪还是今生有缘。

【作者介绍】也夫，原名廖选勇，祖籍阆洲，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狼性》、《风干的岁月》发表，著有诗集《水晶玫瑰》，现供职于重庆永荣矿业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