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习华:当年垢物成黄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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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资讯网 | 2007-7-17 11:58:45简讯 | ||||
这件事是多年以前的旧事了。 在我的农村老家,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有首顺口溜传得很广泛,讲的是公社书记在县城里开会拾马粪的事:“公社书记开会忙,跟着马尾拾金黄,马粪装在草帽里,臭气熏出高风尚。”这事叫我们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在大会小会上不知讲过多少遍,常被小孩子当成童谣四处传唱。当时人们对“屎”、“尿”的看法,已上升为政治态度,有时还可能引发政治事件,或家庭纷争,或小孩子之间的武斗。 我们那时在大队部读小学和初中,男学生是清一色撬撮箕的拾粪娃,女学生是清一色背背篓的扯青妞。挎书包、撬粪箕或背背篓是男女学生的最佳时装表演,粪箕和背篓成了大家要当好学生的道具。书香和粪臭得到完美的统一,在人们的心灵升华为至高境界。上学或放学途中,学生们基本不在路上走,而是在田野里睃巡。在那些日子里,时常看见因忘了上学时间而撬着粪箕或背着背篓向学校狂奔的学生。拾粪、扯青成了衡量学生是否爱劳动的标志。成绩好不好没多大关系,爱不爱劳动可就成了问题了。否则,家长也可能会因此抬不起头,学生本人也可能会因此受到老师和校领导的数落。 屎和尿的问题,像一道山梁横亘在大人小孩的面前,常常引发一些事端。我们同学之间,男生可能会因抢一泡狗粪而打架,女生也可能会为争一丛青蒿而把对方的头发扯乱或衣服的扣子扯掉。在家里,对屎尿的处理也有严格的区分。屎是属于集体财产,只能拉在粪池里。尿是私有财产,拉在尿桶里可以灌自家的自留地。当时那家与那家好,就说那家到那家去屙过尿,拉关系走后门的确到家了。倘若屎尿拉错了地方,就容易出事。比如拉屎的时候,顺便把尿也拉下粪池了,那只能算作贡献。再比如拉尿的时候,也把屎拉在了桶里,就成了“政治”,挑出去灌自留地被人发现了,小则在全队点名批评,大则开会批斗。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拉屎、拉尿时,一定要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有一段时间上边搞运动,为了体现社员的阶级觉悟,并且有量可计。每家每户向队上交尿,一家几口人,应该交多少尿,是有个基数的。大人叮嘱孩子,不准在外乱屙野尿,尿要屙在自家的桶里。小孩子们有时在外玩耍时,突然感觉到腹涨了,就要拼命往家里跑。有时情况有点严重,生怕尿泄掉了,就得捂着小腹,夹紧两腿,慢慢地小步小步地往家的方向挪动,常搞得满头大汗。到了称尿的时候,大人们都会把家里的尿挑出去,排成一队像交公粮,过秤时,不仅要用秤称,还要用浓度计插入尿液中测浓度,看是否你的尿不够掺了假水。尽管是真尿,也弄得大家很紧张。 我们队上有个上了年纪的地富子女,因排行老二,人比较干瘦,大家称“二干人”。他不能参加队里重体力劳动,就以拾粪交队上换工分为生。他有一次在粪中藏了鹅卵石,被队上的人发现了,开社员大会斗争,发动社员用黄荆条抽打,触及其灵魂和肉体。他向社员们低头认罪,发誓再不敢了,再不敢做坏事了,再不敢破坏农业生产了。1978年改革开放后,“二干人”就失踪了,后来有人发现他在城里的茶馆里喝茶,说人也长胖了,身上衣服也穿得好。只要一见着队上的人,他一会儿就躲得不见人影了。 “二干人”失踪的时候,我已上了高中了,那时政治空气已不太浓厚了。1980年,我高中毕业回乡,就在家乡当了一年多农民。刚毕业时我才16岁,因为算不上主要劳动,只能是个半劳力,还和队上的妇女一起劳动过。不久,就由我在乡上和村里的统一安排下,为广大社员分地了。集体的地就分配到各家门下,由各家自由耕种。原来的屎尿问题,早已不是什么问题,像一朵黑云被风吹散了,见着了明明朗朗的天。 去年有次我回老家,见四处都是狗粪、牛粪,四处都长满青蒿,一下子又勾起往事。我对妻儿说,想当年如何如何……妻儿嗤之以鼻,认为荒诞。生活之舟已一日千里,一路凯歌和笑语了。毕竟那是很久很远的事了。 作者简介:萧习华,本名萧绪华,男,汉族,1964年生,四川三台县人。成都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科、四川师范大学法学本科毕业。高级政工师。系四川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理事、四川省广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任四川华蓥山龙滩煤电有限责任公司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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