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聪玲 散文:“天”下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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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资讯网 | 2007-6-13 10:02:35简讯 | ||||
在遥远的记忆里,“天”的最初概念曾被固执地烙印在我的孩提时代,那是在一位女人“一顿一泣”、“一步一哭”的过程中完成的。 那位瘫软的女人被人架着,“天---塌了——,天---塌了——”,反反复复就这一句,撕心裂肺,伴随着送葬的人群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我骇住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丧事,一切都象梦般忽至,又象梦一样隐去,始终都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天……塌了”我仰脸看天,天,好端端在头顶呢,蓝蓝的,还有白云在飘。 我莫名的怕起来,抹着眼泪朝家飞奔而去…… 多年后认识了那位女人的闺女,“我爸出车前喝了太多的酒……”她幽幽地叹道,大而黑的眼睛凝视着天边,目光空空的,像多年未有人居住的老宅——一如身旁她母亲的目光,空旷得萧索而落寞。 那种萧索的感觉让我想起一位大学同学给我讲述的他的初恋—— “那天,班上来了位免费上学的女生,漂亮极了也怪极了,不说不笑不抬头。我好奇地摸到她家,她家离我家就几步路。她正在院子里劈柴,我‘哎’了一声,然后热切地望着她,不料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确切地说是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白白的眼仁吓我一跳,这才注意到她鞋子上蒙着白布,辫梢上缠着白头绳。” “后来得知她叫梅,父亲因违章操作而伤亡;她母亲因丈夫伤亡而精神恍惚。 她母亲犯病时会把见到的矿上每一堆锡土扒得一片狼籍,口口声声说锡土把她的‘天’压住了,她男人就在下面啊就在下面。或伏在锡土堆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唤‘天啊天啊我的天,你出来呀你出来,没有你咱这个家就不是家了啊’”。清醒时也从未注视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子女,总是木木地走来走去,似望非望地凝视远方,以致于当读到鲁迅描写祥林嫂那句‘间或一轮’的目光时,梅在我跟前第一次哭得一塌糊涂,当时只有我能解读她的泪水——她的母亲,那位失‘天’的女人,已几近木偶,记忆中她家几乎没有了笑声。……” “后来呢?你还去她家吗?”我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问道。 “后来?没了。” “什么没了?” “家,人。” “?!” “梅与一小贩私奔,不知去向。他弟进了监狱,她母亲进了精神病院。”“……听你说她不是还有个小弟?”“得急病死了。” “矿上呢 ?” “矿上冬送暖夏送凉的,唉,没办法,那是一个家的内伤,单位不是女娲,能送来五彩石,却不一定能代为补天啊。” 我愕然。脑海里出现一幅无声画面:一块大得象天空又象穹庐的透明玻璃,瞬间破裂成无数碎块,碎块悄然坠落,消失于一片黑暗。更要命的是,这块天空如此之透明,这方穹庐如此之大,以致于稍不留神,只有在破碎时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 不忍说出“脆弱”之类的字眼,矿山女人,淳朴如葵,嫁了矿工,就认定了脚下这片土地,头顶这方天空。就象凡•高笔下的向日葵,虽色调单纯、笔触粗放,却鲜活热烈。她们理所当然地把丈夫当作自己的天,那份虔诚实际上是一种别样的挚爱;那份脆弱更是一种珍贵的忠贞。 前些日子听到这样一件真事:某矿工或是极疼老婆,或是老婆极为彪悍,经常被老婆从床下请出来接受教育,更有甚时,会被老婆手持拖把棍从矿此端撵到彼端。那天不慎被废气熏倒,心跳正常却一直昏迷不醒,老婆情急之中不哭不闹,拎了块油石一把菜刀,在他脑袋旁咬着牙一声不响地“哧拉哧拉”地磨刀,原来她曾用这种方式吓唬过此君。不消一会儿丈夫竟真睁开了眼,悍嫂扔掉菜刀,扑过去声泪俱下:“你可是咱家的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这个家怎么办啊!”一语未了声已哽咽,女人的痴情与柔弱都在这哽咽之中了。 是的,男人是女人的天,那是多少淳朴女性藏在心底的柔弱,更是多少承载着人生之轻生命之重的女性的最盼。 每个人脚下有一寸土,头上就有一方天——男人是女人的天,女人是孩子的天,孩子又是谁的天?矿工的天有是什么呢? 于是有了一个词:安全为天 “安全为天”,那是你,是我,是我们小家,大家共同的天啊。 愿“天”下的女人葱郁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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