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 冬 张黎明是《新民晚报》的一名记者，从他第一次采访开国将领肖华将军开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年轻的新记者现在已经步入中年。从事了这么多年文字工作，张黎明看上去儒雅而有书卷气。特殊的采访经历随着岁月的积淀，在他眉宇间形成一股庄重的神态，采访过几十名开国将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跟时间赛跑，他要为那段无法复制的历史留下痕迹。 第一次采访开国将领 1985年3月15日，对张黎明来说是终生难忘的一天，机缘巧合之下，在时任共青团书记的李援朝同志的介绍下，刚从事记者工作不久的张黎明到北京西山肖华同志的家采访。当时肖华同志刚刚从南方视察回来，马上就接受了他的采访。采访时间定在上午的9点钟，因为没有很多的经验，采访对象又是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开国元勋，没见到肖将军之前，张黎明心里颇为紧张。
肖将军一看到这个年轻人张口就说：“你们青年报干嘛来采访我这个老头子？”这句爽快话一下消除了屋里有些凝滞的氛围，张黎明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很快进入了状态，他跟肖将军讲：“肖老您在我眼里，永远是个年轻者，因为革命者永远年轻，您的很多工作，都和我们青年联系在一起，所以您在我们青年的心中，就是一个青年的领袖，是个永远年轻的领袖。”因为对肖将军一直非常敬仰，这番话张黎明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张口就说了。肖将军本人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强，文采也很好，战争年代经常在部队出征前鼓舞士气，听了这番话，他哈哈大笑，感到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采访。
采访肖将军时是3月份，5个月之后，张黎明在广播里听到了一条特别让他震惊的噩耗——肖华同志因病去世了。讣告发出来之后，张黎明急忙和北京联系，然后又赶过去参加了肖华将军的追悼会。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从追悼会回来以后，他就想：这些戎马一生，久经沙场，为中国革命立过大功的人，现在都已经到了相当的年龄了，岁月不饶人，他们是我们共和国历史的创造者和经历者，作为一个记者，应该尽快把这些珍贵的史料抢救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张黎明开始了二十多年里对这些开国将领不间断的采访。继肖华将军之后，他又先后采访过李德生将军、李水清将军等人。李德生将军久经沙场，是一位长征老战士，又是八路军的团长，是抗美援朝中著名的上甘岭战役的前线指挥者。李水清将军是著名的抗日名将，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他作为全国抗日老战士代表，在中央召开的纪念大会上发了言，并接受了胡总书记给他授的奖章。采访过程中，张黎明看到了这些戎马一生、功勋卓著的老将军在生活中平易慈祥的一面。他采访过的很多都是耄耋老人，甚至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的功绩和形象却通过张黎明的笔端留了下来。 守护民族精神，保存完整的历史 张黎明采访的很多都是为人所熟知的开国元勋，他们的事迹都广为流传，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已经成为历史的丰碑。新中国建立以后，这些革命的功臣仍然在各自的位置上为国家尽自己的力量，比如做一些公益事业。张黎明在采访这些老将军的时候，真切地感到这些共产党员的崇高品质，面对这些共和国元勋，他感到心灵得到了净化，境界得到了升华。张黎明觉得，这种精神应该流传下去，让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都记住。
但另一方面，普通人对他们的印象都与英勇、战争等这样一些概念联系在一起，对他们生活中的其他轶闻所知甚少。在张黎明的采访中，有位至今健的女战士叫彭儒，她经历过长征，，丈夫陈正人曾经是参加过井冈山斗争的老同志，解放以后出任过中共江西省委书记。2003年接受张黎明采访时彭儒已经90岁了，红光满面地穿了一件大红的羊毛衫，坐在沙发上操着浓重的湖南乡音和张黎明聊了起来。彭儒1927年参加革命，参加过湘南暴动，后来到了井冈山，她跟毛主席和贺子珍的关系很好，贺子珍还是彭儒和陈正人的媒人。彭儒对贺子珍大姐可以说是无话不说，有时说晚了，就睡在那里，毛主席到晚上没有地方睡了，就到警务员那里去挤一下。这在现在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在战争条件下，人与人的关系特别质朴和真诚，主席确实就是这样做的。
采访过程中，彭儒跟张黎明回忆了跟毛主席和贺子珍在一起时的难忘岁月。一次行军，彭儒看见毛主席骑在马上在看书，马骑得很慢。当时她才15岁，人长得特别瘦小，背着个大大的行军包。主席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她，就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出点位置，让她也坐上去。当时虽然彭儒年龄不大，但觉悟不低，她觉得，这匹马是组织上给主席的，自己怎么能骑呢，她说不骑，主席就让她拉着马尾巴，省点力气。彭儒那时候也特别累特别困，就拉住那匹大马的尾巴，慢慢行军，不时还闭眼歇会。还有一次，彭儒有一件事情，突然想起来要找贺大姐，早晨八九点钟的时候，就到毛主席家里面去了。主席有夜间工作的习惯，当时还没起床。彭儒是别豪爽、泼辣的性格，当时就当当地敲起了门，还说要掀主席的被子。这些不为人所知的小事和那段失去的岁月，随着当事人的讲述仿佛又在张黎明眼前复活了，让他看到了历史人物的另外一面。
像这样的故事，在历史教科书或是其它的一些史料当中是不可能看到的，张黎明把它们挖掘出来了，觉得特别珍贵，特定的历史是与特定的人联系的，铸就历史的人无法万古长青，与历史的无尽相比，人的寿命毕竟是短暂的，随着知道这些事的人的逝去，一段段尚不为人知的历史也会随之悄无声息地湮灭，但历史是属于人类的，任何一段历史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对后人来说评判历史的唯一原则就是客观、实事求是。张黎明总是在跟时间赛跑，他要尽力把这种处在湮灭边缘的，珍贵的历史记录下来，让那些老红军，老战士的革命精神，那些在战火纷飞中的人情人性展示在我们面前，在我们的脑海中深深地镌刻下，让历史能永远的，完整的流传下去。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来源：青年记者２００７年第３—４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