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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的危险空间
煤炭的危险空间
//m.freebtg.com 2005-8-5
一个县在一个多月里先后经历了5次爆炸，爆炸的起因是私藏的炸药。
炸药、煤矿、矿主成了与爆炸相关的关键词。系列爆炸的大背景是山西省敲定煤炭资源整合大盘:未来两年内关闭、整合1400多家年产9万吨以下的煤矿。
巨额利润的引诱带来了矿主最后的疯狂。在汾阳乃至山西，没有人能说清爆炸会在何时终止，或许它会无始无终地延续下去，只要有煤。
转移到家中的炸药
过去的这一个月，汾阳被称作“受惊的城市”，这个有40多万人口的县从6月9日到7月15日，36天内，共发生了5次爆炸。至少有9人死亡，20多人受伤。
爆炸似乎并没有局限在汾阳，7月25日，邻近的汾西发生同样的爆炸，至少7人死亡。几次爆炸的关键人物几乎具有相同的身份——矿主。爆炸的原因也基本相同——矿主将炸药私自藏在家中，因各种显而易见的原因发生爆炸。
高危爆炸物品，明目张胆地放在家中？多次报道爆炸案、熟悉当地情况的中新社山西分社副总编辑张恩这样解释:将炸药放在家中的一般都是个体矿主，而且他们挖的都是“黑口子”（当地人对私自开挖的小煤窑的称呼），没有各种正规手续。“黑口子”给矿主带来了巨额利润，因此虽然冒很大风险，但他们大多抱着侥幸心理。
挖“黑口子”是矿主暴富的捷径。7月25日，发生在汾西的爆炸案充分证实了这一说法。矿主张有龙去年挖了一个“黑口子”，卖了80万元人民币。尝到甜头的张有龙今年又挖了两个，一个快见了煤，一个刚开始挖。挖“黑口子”需要大量炸药，不能通过正常途径购买，还要应付执法部门的检查，张有龙因此将炸药存放在家中。知情人士称，爆炸当天张有龙家中至少有七八箱炸药。
系列爆炸发生后，汾阳笼罩在一种不安全中——家中可以明目张胆地放炸药，就意味着随时可以爆炸。汾阳市文峰街道办事处东关村的武晓东称，恐怖活动、寻仇报复等都是有目标的，而这样的爆炸却往往潜藏在邻居、朋友等最近的地方，防无可防。
汾阳的煤炭储藏量在煤炭第一省山西，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产煤小县。
左右爆炸的各种因素
炸药在中国其他地方或许很难弄到，但在山西，“这实在太容易了”，涉足煤矿行业多年的刘俊峰说。6月9日的汾阳爆炸，媒体报道称，矿主张学泉家至少藏了2吨炸药。
山西省公安厅民爆支队副支队长王秀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国家对民爆物品的管理有明确规定，必须是有民爆使用资格证的个人和单位才有权使用。开矿所需要的炸药正常来源是，由需要使用炸药的部门、单位或个人，按照煤矿的年产量，报经当地公安机关审批。公安机关批复后，相关人员到当地物资局统一购买，方可使用。运送也必须用专门的车辆，按规定路线，储存则更是要在附近没有居民的专门场所，设专人看管，用专门的仓库保存。
汾阳的问题是，许多煤矿都是“黑户口”，根本就没有任何手续。在无法申报的前提下，获得炸药的方式一开始就偏离了正规途径，此后的运输、库存自然无法监管。
有市场就有渠道、就有人冒险。邻近的孝义市、介休市一带正规或非法厂家的人，通过各种关系，将一些劣质炸药设法买到手，这些非法买卖者，将原本100多元一箱的炸药，直接通知中间商用车辆运走，中间商有的及时将炸药卖出，有的索性囤积居奇，而囤积居奇的过程稍有不慎，自然就有爆炸的可能。
矿主为了使用方便，也往往不是用时才购买，而且一次性购买大量炸药，存放在隐蔽处。知情人士称，这样几次转手，黑道上原来100多元一箱的炸药，能涨到400元。同样产生暴利的还有雷管，一般情况下，一枚雷管的价格是0.8元，可是几经加价，就被抬高到3元，甚至4元。发生在汾阳的这几次爆炸，甚至没有雷管辅助。刘俊峰分析认为，只能说明炸药的安全性能差，很可能是土制炸药。
山西某媒体此前曾报道，按汾阳市向上级部门的汇报，当地有50多家私开煤矿。但一位曾经与人私开煤矿的合伙人称，黑煤矿远不止这个数字。汾阳市的黑煤矿主要集中在石装乡和韩家垣一带。集中在李家庄乡、杨家庄乡等地的石料场，也是当地消化炸药的一大“胃口”。6月9日，汾阳市发生第一次爆炸后，有关部门组织了大清查，但这种清查明显不彻底，7月15日发生爆炸的冯家庄就曾经被清查过。有关人员在清查时多数是委托村里的治保主任，让村民自己在一张纸上签下是否私藏炸药，至于实际情况，则无人清楚。
系列爆炸的另一个背景是，国家煤矿安全生产监察局今年4月发布的2005年第1号公告，山西省200个D类小煤矿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要求各级地方人民政府自公告之日起立即责令辖区内被评估为D类的小型煤矿停产整顿。山西省随即敲定煤炭资源整合大盘，未来两年内关闭、整合1400多家年产9万吨以下的煤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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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研究员夏冰更愿意这样理解系列爆炸:矿主最后的狂欢。中央和省里下决心要整合小煤矿之后，矿主最后的狂欢带来的是事故爆发。
黑矿井的无限生存空间
汾阳县城最常见的是交通工具是带篷的三轮车，一般只需两三元即可跑遍整个县城。出租车多数是QQ，没有计价器，价格全凭客人和车主谈判。与县城的交通工具不同的是，进入崇山峻岭，山路上奔跑的多为越野车，土路边不时可以见到宝马、奔驰，那都是矿主的“坐骑”。
一吨煤到底可以赚多少钱？在对煤种、煤价、生产成本进行了诸多限定后，刘俊峰称，中小煤矿至少能够赚100元。按照目前煤平均价格170元/吨计算，抛去生产成本七八十元（工人工资、矿管费、安全费、材料费等纯生产成本，不包括隐性成本），年产15万吨以上的煤矿，年纯利润至少要1500万元以上。
正是这样的利润让拥有煤资源的乡镇纷纷上马建煤矿。尤其是2003年以来，国内煤价一路飙升。夏冰称，今年6月初全省煤炭工作会议上的信息是，山西一共有煤矿3400多座。这个数字指的是有“身份”的煤矿，并不一定是“身份齐全”的煤矿。开煤矿至少需要四证，在国家宏观调控煤炭资源、整合中小煤矿的大气候下，四证尤其难办，因此实际上很多小煤矿证件不全。这个数字只能是一个估计，实际上每天都在变化。只要执法人员一检查，很多四证不全的小煤矿马上关闭，风头一过，立马开工生产。
这带来了一个奇特现象，几乎所有煤矿都常年在太原设有办事处，办事处的第一任务就是办证。在6月初的全省煤炭工作会议上，有国有大型煤矿厂长直指办证手续复杂。办证需要花钱，需要打点各种关系，这是公开的“秘密”，但花多少钱，怎么花？却无人能说清。夏冰称，保守算，一个大矿办下各种手续恐怕要40多万元，这些花费最终都计入了煤矿的固定资产。至于中小煤矿花费就更多，因为很多中小煤矿本身设备、技术等就不过关。这样的原因，使很多中小煤矿的固定资产实际上特别虚无。
取得“身份”的困难，让“身份”陡然涨价。一个各种证件齐全的小煤矿，转手至少可以卖到上千万元。但比较起来，“黑口子”的利润远远大于正规煤矿。在山西，经济利益和集约化、工业化发展方向背道而驰。夏冰解释这种说法时称，钢铁、电视等行业，规模越大越赚钱，但焦炭、煤炭等行业，却是规模越小越赚钱。尤其是“黑口子”，根本就不需要成本和技术的投入，纯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种处在法制边缘的经济，几根木头、一块木板支撑起来就可以构成一个“黑口子”，甚至一些人为了节省成本，到大煤矿去淘被替换下来的烂木头。“黑口子”出产一吨煤的成本一般不超过30元，一个黑矿主，只要不出安全事故，每年收入都在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在山西寻找矿主的财富故事，几乎每个人都能给你绘声绘色地讲解。2005年初，一则公开报道称，天津海关入关7辆宝马，每辆价值280万元，全是运往山西灵石县。
黑矿主更愿意的做法是，挖开“黑口子”，然后转手倒卖给外地人，这样不需要更多投入。7月27日爆炸的矿主张有龙即是做这种买卖。一个“黑口子”一般都要卖到上百万元。如果熟悉资源、在县一级官员中有一定的人际关系，这样的暴富唾手可得。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中国西部煤炭网 编辑 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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