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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三角物资中转发站. 绘图/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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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珠三角之路
●粤湘篇 ●粤闽篇 ●粤桂篇⑥ ●粤赣篇
距广州637公里的广西贵港,为华南内河第一大港。因位于西江的航运干线郁江和南昆线、黔桂线、枝柳线等西南铁路的连接点上,这里每天都有满载煤炭、水泥等西南物资的航船,千帆竞发前往珠三角。正因为此,贵港、珠三角,这两个相距数百公里之遥的地方,有了邻居一样相互依存的关系。
西煤东运,今日贵港的起跑线
走在贵港街头,到处可见人力三轮车。
据说,贵港市区至少有一千辆三轮车,车夫中下岗工人占了大多数,他们月收入大多在600元左右。
事实上,贵港因为没有足够的工厂提供就业机会,去年前往广东打工的人数已达80余万人。一个人口468万的地级城市,全年的财政收入却只有12亿。从高楼大厦的市中心坐出租车向各个方向走出十公里,看到的几乎都是低矮灰暗的村镇群落。
而另一方面,贵港的一百多个码头泊位正利用本地廉价的劳力在创造着上亿元的水运经济效益。作为西煤东运的重要中转站,每年数百万吨的煤炭经由贵港转运珠三角城市。
江门化肥厂贵港求煤
在贵港罗泊湾码头粉尘飞扬的煤场边,广东江门化肥总厂常驻广西贵港港务总公司的煤炭代表李东每隔几分钟就会接一个电话,他说正在忙着为工厂联系买入3000多吨价格适中优质煤炭。
两年前,李东还是直接到山西的煤炭市场买煤。但是现在,他来到了离江门更近的贵港。“在贵港买贵州煤或四川煤,在质量相同的情况下,与买山西煤相比,运价每吨可以便宜60元。算下来,每个月我们厂可以节省30万元。”
现在,李东要的煤一般是先由南昆线(云南的煤矿)、黔桂线(贵州煤矿)或者枝柳线(四川煤矿)经黎湛线(黎塘-贵港-湛江)运到贵港罗泊湾码头,然后装船,一路沿郁江、浔江(西江的支流),至三江汇合处的梧州,再出广西顺西江而下,即可到广东江门。
和李东相似,四年前四川达县一个煤炭贸易公司把代办处设到了贵港。
该矿场的代办处负责人张德胜介绍:“我们发现,先从四川铁路运煤至广西贵港,再转水路至广州花都,要比直接用铁路从四川运煤到广州花都每吨便宜20元,我们矿场每个月发往广东的煤炭就达几万吨,仅通过贵港罗泊湾码头中转的煤炭量就达每月一万吨,你可以算一下,我们每月可以节省多少运费。”
但现在,因为全国性的必威手机登陆在线网页
性紧张,张德胜称他们的煤炭被要求限量出售,价格也急剧上升,同时因为长久的干旱,西江水位下降,每艘船的运量只能减少,每吨运价就要比平常贵几元,所以煤炭出现了来源与运量上的双重紧张。
“这些天我的电话要被广东厂家打爆了,有些广东客户说,你再不发货过来我们厂就要停产了。有的水泥厂现在真的因为煤源紧张停产了。”张德胜说。
贵港作为大西南物资的水陆中转站,对广东的许多水泥厂、火力发电厂已显得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多的西南煤炭卖家和广东的煤炭买家汇集在贵港。
在贵港的任何一个码头边的煤场门口,你都能感受到这种气氛。只要你在那些地方张望一会儿,就会有一些本地的煤炭中介人凑上来:“你是广东老板吗?我有几个朋友有煤,想买我帮你介绍。”
五十多岁的贵港人李大姐就做这样的生意,她每天骑着摩托车在煤场和港务公司附近跑来跑去。她说:“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成功介绍一两千吨,我可以收每吨五角至一元的中介费。”
贵港打喷嚏广东感冒
除了煤炭,运往广东的水泥也成了到港口中转的主要货物。
一家水泥厂的管理人员说:“现在广东建筑行业的大部分水泥产自广西,像贵港这样的水泥生产重地和中转码头,只要打个小喷嚏出点问题,广东建筑行业就会感冒几天。”
他并非夸大其辞。去年柳州、玉林发往广东到贵港中转的水泥就达200万吨,而全部出港往广东的水泥达453.4万吨。
贵港已经确立了作为西南腹地的物流枢纽的地位。2002年、2003年连续两年,贵港几大港口的货物吞吐量以38%的速度递增,去年货物的吞吐量已逾千万吨,目前已是我国西部、华南地区第一个千万吨级内河大港,在全国1302个内河港口中居第13位。
贵港市交通局在水运报告中预测,2008年,贵港吞吐量将达1500万吨。广西媒体据此判断,贵港已成为中国西部沟通东盟、西部与中部、港澳台商贸往来的重要物流通道。
整个贵港市从货物中转中得到的效益是显然的。
贵港政府部门的报告显示,从贵港每经过一吨货物,几乎能增加共200元的直接与间接经济收入。据估算,2003年水运行业和相关产业给贵港市带来的直接和间接经济效益共达19.95亿元。
“这些货物几乎都是运往珠三角城市,贵港的发展正在被珠三角的火车头拉动起来,奔跑起来。”贵港市宣传部负责人覃明达说。
运输瓶颈,贵港官民共同难题
但贵港的“奔跑”正面临着考验。
“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去年贵港一千多万吨的吞吐量,却差不多有一半是人力扛出来的,这是奇迹,也是贵港的发展瓶颈。”贵港航务处的有关工作人员介绍。
肩膀扛出的中转站
沿江行走,能非常容易地找到贵港的一些小码头,常常是几百个码头工人从卡车上扛下原木或整袋的白糖,踏过一抖一抖的跳板,把货物放到船上。扛水泥时,工人们都戴着头罩口罩,但泥灰还是会把他们弄得灰头土脸。他们以这种方式在去年扛下了近五百万吨的吞吐量。
另外五百万吨左右的吞吐量是由装有相对先进的机械设备的码头完成的。
3月12日,我来到贵港最大的港口企业之一——贵港港务总公司的罗泊湾码头。这里的煤场内煤炭已堆积如山,已经很难找到新的堆放场地。而正在满负荷运转的桥吊等设备,多数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投产的。“去年这个港口的吞吐量已经达到191万吨,我们已经感到设备的承受能力差不多要到极限了。”港务总公司的负责人丁磊介绍。与此相似,另一港口企业贵港中转港有限公司的新港码头,也存在设备老化、场地不足的问题。
同样,贵港下游的桂平单线船闸也出现了运转极限。船工们说,最头疼的就是在桂平船闸堵船,有时一堵几天,滞留船只能顺河排下几公里,去年最多一次滞留的船只超过280艘。去年11月份,桂平船闸堵船,广东水泥需求告急,最后贵港政府和航务部门全力疏通才得以重新通航。
迟滞的西煤东运
在火车站里,可以看到一些停了数天的煤车还在等待装卸。火车站工作人员介绍,今年1月份起,每天从西南各省运抵贵港的煤炭多达400车皮,而港口每天的装卸能力每天只有200多车皮,所以压路、压站现象非常严重。现在南昆铁路贵港以上有20多个火车站不同程度停发往贵港的煤车。 业内人士认为,除了港口和航道建设的问题外,运输结构不合理也使西煤东运缺少保障。
贵港航务处已退休的老所长彭柱才介绍,几年前,是他力倡开放小码头,让私人业主介入,从而灵活了贵港的港口运输,吸引了大量小煤贩、大量西南货物到贵港来中转。“但现在这种小规模经营应该整合了,否则流通环节过多,信息不畅。市场旺时,小煤贩一哄而上使港口铁路不堪重负,市场淡时煤炭又过度积压。贵港应有调控适度的物流管理。”彭柱才认为。
与此同时,由于资金短缺,贵港港口的二期改造进展缓慢,而西江的三级航道因干旱水位已下降到1.8米,且在桂平至梧州段险滩众多,使300吨级以上的船都必须减载。
在政府投资极为有限的情况下,贵港港务总公司的负责人丁磊希望外资和民间资本能介入进来。“我想告诉大家,我们愿意实行BOT(即建设、运营、移交)的投资模式,关键是怎样把贵港的港口和航道水平搞上去。”
如何突破西煤东运的瓶颈,是目前贵港政府和民间的共同难题。
【贵港速写】码头上的扛包人
收入微薄的扛包人
“扛一吨货能挣两块多钱,这个价格已经有10多年没有变了。”五十多岁的李二十说。
李二十是贵城镇村民,在码头上干搬运工已经30多年。他一般在农闲时到码头来,一天可以扛10吨货,一吨水泥或白糖大概有20包。“最多的时候一天扛过50吨。”
每天早上,贵港周边农村和乡镇体力好些的村民就会聚扰在一起,他们往往蹲在贵港市政府的贵港广场中央,或者码头和煤场附近,等着找劳力的老板过来招呼。
他们的工作是为码头扛木头、白糖、水泥、煤炭等货物。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已有六七十岁,年纪小的才十四五岁。一些农村妇女,在搬运的间隙还蹲在一边打毛线。他们一般自己带饭。
贵港目前在运输极限面前之所以还能以简陋的设备和背扛肩挑而吸引千万吨的西南货物,与其极端低廉的人工搬运费和水运价格不无关系。
由于今年连续几个月的干旱,田里的禾苗都枯死了,到码头扛活成了李二十目前唯一的出路。李二十叹了口气,“钱少,你还是要干,你不干,想干的人多得是。”
做满一个月码头工一般只能拿到三百至六百元的收入。据介绍,每个码头至少有两百个这样的扛活人,在贵港的扛活人应该在三四万人以上。一位码头老板说:“劳力便宜啊,我没必要花钱买先进的搬运设置,靠人力一年的吞吐量也能有几十万吨。”
船工盼望以地为家
在贵港第一水运公司码头附近的阿钟刚从广州跑货回来。他的船只能装一百多吨,是四个人合伙买的。他家祖祖辈辈都在西江上打鱼为生。按阿钟的说法,他们祖辈十几代在陆地上没拥有过房子。现在,阿钟的全部家当都放在油腻的船舱内。
“谁不盼望有房子,我想买也买不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能住上自己的房子。”阿钟说,“可是手头没钱啊,我跑了十多年的水运,钱却没有多起来。”阿钟给我算账,运费在每吨二十元至三十元间,各种管理费差不多每吨要交七八元。算下来每个人月工资只能拿到八百元左右。
航务处的退休老人彭柱才回忆:“印象中这个价格是五十年代广西交通厅和物价局共同定下来的,那就是每吨每公里0.045元,乘以到广州的630公里航程,那就是每吨到广州的运价在25元左右,这个价格五十多年来就没有多少变化。”
据了解,像阿钟这样买不起房子的“水上人家”在贵港的船工中可能有一半左右。目前贵港1700多艘船,每艘船大约有四名船员,由此推算,大约有三千船工到目前无法在陆地上拥有房子。 也有买了房子圆了梦的船工。
阿钟的童年伙伴老陈,以前和阿钟一起开船,后来老陈经营得方,在1993年买下了一艘四百吨级的货船。通过这条货船老陈积累了几十万元钱,现在老陈又贷款八十万,买了一艘九百吨的大运输船。并且,他终于在去年买了梦想几十年的房子。
阿钟说:“船员中像老陈这样富起来的还是少数,但毕竟给了我希望,说明我们船佬也是可以有出头之日的。”阿钟向我笑了笑,就去检修船上的机器,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又要装货去广东。
看着他走向船舱的背影,我想,在每次出发的时候,他是否都会想着这个多年的梦想?并一步步丈量着离这个梦想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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